屋中的火光熊熊,墙壁将热量保存在室内,地板也是温暖的,谭癞子在昏迷中,感觉自己已经在安庆的某个大户家中,还有丫鬟不停的在暖炉中加碳。
外面有各种各样的叫声,像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平时也许看一看,但此时不足以让谭老爷醒来,
“流寇进城啦!”不知谁叫了一声。
“流寇!”谭癞子猛地睁开眼睛,火堆里的火小了,周围充斥着尖利的惨叫,谭癞子心头惊慌,想要撑起身来,身子却有些僵。
还不等他起来,附近一声北方口音的暴喝,“何处有马骡?”
一个和州口音惊慌的道,“千岁饶命,小人不知……啊”
眼前嘭的倒下一个人影,他双眼圆睁看着谭癞子,口中不停的吐出鲜血,谭癞子全身发麻,身后有脚步声,他赶紧闭上眼睛。一些外地口音呼喝着,杂乱的脚步在谭癞子身边来来去去,连连的刀刃入肉的声音,到处是惨叫,偶尔有液体洒在脸上,还是温热的。
一只脚踩在背上,还在不停用力,谭癞子顿时无法呼吸,但丝毫不敢动弹,更不敢叫出声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咫尺外尖叫,刀子砍在骨头上的钝响就在耳边。
谭癞子不能呼吸,胸中像要爆炸了一样,又不敢挣扎,拼死憋着那口气。又一声钝响之后,女人的声音消失了,踩在谭癞子背上的脚停了一下,终于离开了谭癞子的脊背。
周围还有人在走动,谭癞子只能微微的吸着气。
屋外有个声音大喊道,“跟着唐高照的灯走,先抢马骡,庵庙不进,占下的屋拿血画个圈!”
一阵呼应之后,脚步声离开了烤火的屋子,谭癞子又躺了片刻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火堆快熄灭了,墙壁上只有幽幽的光亮,面前还是那双圆睁的眼睛,不知谁的一只手搭在那人的头上。
心头狂跳之下,谭癞子赶紧又把眼睛闭起,他不知道流寇是怎么进城的,但那些人肯定是流寇无疑,和州已经被攻破了。
街上混杂着吆喝声和脚步声,这里靠近小西门,是西边的城根街,虽然不是进城的必经之地,但流寇深入城内之后,他脱逃的路就没有了,而以流寇的数量,他们抢杀完毕之后,肯定会在城中所有房子中居住,这么躺着也不是法子,等到天亮怎么也躲不了。
再睁开眼时,火堆里的火基本熄了,外边街道上哭喊声小了些。
谭癞子起得身来,见屋中摆满尸体,靠着墙走到门口,外边街道上火光闪动,不时有人叫喊着从外边跑过,黑暗中分不清是流寇还是城中百姓。
心头跳得厉害,寒意还是一阵阵袭来,谭癞子蹲下来,摸到面前有一具尸体,身上有件厚棉衣,立刻去解那腰带,那腰带捆得甚紧,谭癞子双手颤抖,怎么也解不开。
这时外边一阵呼叫,马蹄声从小西门方向过来,谭癞子赶紧又倒在地上,把眼睛闭上。
马蹄没有停留,跟着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有间歇的光亮闪过,谭癞子微微睁眼,看到无数人影打着火把,在往城南跑去,后面跟着的很多人则停下来,一路破开那些房门。
满街都是人影,他们拿着棍棒刀具,用各地口音叫嚷着,在街中翻抢那些尸体,一件上好的棉衣就能引起争夺。两个装死的人被发现,街中黑影叫喊着围堵,将那两人打死在地。
那些黑影逐渐往烤火的屋子靠近,谭癞子躺在地上心急如焚,他们不像前面砍杀者匆匆而过,而是逐一翻看,没有人躲得掉。
黑影越来越近,谭癞子全身控制不住的抖动,他突然停顿下来,一翻身站了起来,拿袖子在地上抹了一通,大步走出房门。
外边满街都是打火把的流寇,他们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男女老少都有,看着跟平时的百姓并无区别,见到谭癞子后,几个男子准备围过来。
谭癞子昂首挺胸,转身在墙上画了一个血圈,回头昂然面对那些流寇。
“这是唐高照占下的住处,都给老子滚远点,你们可知道老子是谁,你们惹得起么!”
街中的都是些厮养,他们的长家、管队大多都在第一批破城的人里,厮养后面跟着进来抢东西,厮养平日都是最低层,哪里认得唐高照身边的人,此时听到唐高照的名字,顿时面面相觑,听眼前人的口音不太对劲,但口气这么大,恐怕是唐高照的心腹,不然哪有这么高的气势,个个停下脚步,把谭癞子当做了长家老爷,脸上露出温顺的表情,离那门口退开了几步。
谭癞子暗自吞了一口口水,这些人眼下温顺,但等到那些管队回来,多半就知道谭癞子不是唐高照的人,到时候这些人能把他吃了。偷空往北看了一眼,那里火光熊熊人声鼎沸,不知有多少流寇正在从小西门入城,想混出去是不用想了,好在南边要空一些。
哼了一声之后,谭癞子大摇大摆的转身回屋,找到那尸体立刻又去翻转,他吸口气稳住手,费了一通力气终于解开腰带。
那人仰躺着,谭癞子必须将他翻转过来,他本就瘦弱,又遭了两天的饿,根本拉不动那人,谭癞子心中焦急,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