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室里独留下皇后冯氏跪坐于地。
冯氏涕泗满面,方才元宏离去时那冷若冰霜之神情,令冯氏只觉心寒齿冷,悲痛欲绝。
乳母萧氏悄悄入了内来,见冯氏如此模样,心内不禁一阵酸楚,亦跟着落下泪来。
萧氏近前,不待其开口,冯氏便一把抓住萧氏之手,颤抖着声音,道:“陛下方才,方才那眼神,乳母,吾心内惧怕,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
萧氏虽自小奶大冯氏,却从未见其如今日这般模样,心内亦是既疼又怜。望着冯氏,萧氏安慰道:“皇后,陛下亦是一时之气,您毕竟是陛下结发之妻,陛下定会念着旧情,过几日消了气,亦不会再提及此事。”
冯氏摇了摇头,抽泣道:“吾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神情,乳母,陛下,陛下竟言吾不配做中宫皇后。”
萧氏闻言心内一怔,虽说因皇后欲行责罚,令李氏惊惧以致其落水,然其落水亦非皇后刻意而为,皇帝缘何如此震怒。
萧氏正犹疑间,只听冯氏又接着道:“那李氏设计陷害于吾,令陛下以为吾欲行陷害之举,将李氏推落于水,如今又有园中杂役为证,吾是百口莫辩啊!”
听罢冯氏之言,萧氏此时方知,此乃李氏刻意行陷害之举。萧氏心内亦惧亦惊,摇头道:“这李夫人平日里以贤德示人,不曾想竟如此狠辣,不惜以命搏宠,任谁亦不能信是其故意落水啊。”
冯氏此时已面色苍白,哭泣道:“方才吾心有不甘,岂可令那贱妇诡计得逞,吾欲向陛下辩解,然陛下却一味偏袒偏信于那贱妇。”
擤去泗水,冯氏接着哭诉道:“吾心有不甘啊,陛下心内既有李氏这个贱妇又有昭仪那个再醮之妇,缘何独独没有吾这个正宫嫡妻!吾方才不过言及陛下偏爱那个再醮之妇,陛下便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萧氏方才候于外殿,心内便是忐忑,唯恐冯氏情急之下胡乱言语,此时听闻冯氏如此言,心内一惊,不知冯氏以何言激怒皇帝,于是急切道:“皇后,方才您究竟于陛下道了何言,以至陛下离去?”
冯氏心内自觉委屈,听萧氏相询,便将方才与元宏二人之对话哭诉于萧氏知晓。待言罢,冯氏已抽噎不止,颤抖着身子,倒入萧氏怀内。
萧氏心知冯氏之言触及皇帝难言之隐,岂能不龙庭震怒。然此时已覆水难收,萧氏无奈之下摇了摇头,只长叹了一口气,一时无言。
宫内静寂,独有冯氏嘤嘤哭泣之声。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倚德苑内,禾正歪于榻上,满眼笑意,望着右孺子郑荞坐于窗下抚琴而歌。
待止了琴声,郑荞行至禾面前,娇声道:“昭仪,荞儿抚得可还令您满意?”
禾正了身子,又伸一手拉郑荞坐于身侧,夸赞道:“荞儿不单琴声悦耳,这歌声更是令吾陶醉!”
郑荞闻言,欢喜道:“昭仪待荞儿真好,总是这般夸赞荞儿。”
望着郑荞,禾总会忆起自己未嫁之时,每逢母亲夸赞,亦如荞儿这般欢愉。
见禾望着自己笑而不语,郑荞又撒娇道:“昭仪待荞儿既似母亲又似阿姊,荞儿只愿常伴昭仪,便是姑母宫里亦是不愿再去。”
于宫内这些日子,郑荞因时常来与昭仪相伴,感其待己之诚,自是愈发与之亲近。
禾轻抚郑荞秀发,笑道:“太子即将开府,待阖宫车马抵达洛阳,你便要嫁做人妇了,岂能常伴于吾?”
那日表姑母佟氏入宫,郑荞闻众人言语之间似在议论昭仪,似昭仪非皇后亲姊又似于表姑母相识。然郑荞每每相询,众人皆顾左右而言他,从不以实相告。
此时闻昭仪提及洛阳,郑荞忽开口道:“昭仪可曾到过洛阳?”
禾闻言一怔,一时间竟不知作何答复。
郑荞见禾不语,心内亦是一怔,虽说只豆蔻之年,然其长于世族大家,自幼便耳濡目染,亦是知分寸识进退。
见昭仪不出声,郑荞虽说心内有疑,却亦是不便道破,于是急忙转了话题道:“荞儿便是入了太子府,亦可常常入宫陪伴昭仪。”
二人正言语间,忽闻内侍来报,言大监三宝候于门外。郑荞闻言,本欲起身退去,却被禾示意留步,于是只立于禾身侧,待三宝入内。
向禾行罢常礼,三宝微笑道:“奴来的不是时候,扰了昭仪与右孺子叙话。”
禾望着三宝,笑道:“吾与荞儿不过闲话家常,不妨事。此时陛下该于御书房内,大监怎得得空前来?”
三宝解释道:“李夫人不慎落水,陛下此时于李夫人寝宫之内。”
禾与郑荞闻言,皆是一怔。禾心内担忧,关切道:“夫人因何落水,现下里可还好,有无大碍?”
三宝答道:“昭仪,奴只知因皇后与李夫人于韵澜湖畔起了龃龉,之后夫人便不慎落入水中。”
见禾一脸惊诧,三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