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寝殿,碎瓷满地。
冯氏宣泄之后,软瘫于席塌之上。而夫人袁氏亦是一脸无奈的立于一旁。
因遣开了众内侍与宫婢,萧氏与婵梅便亲自收拾这满地狼藉。
虽说皇后冯氏平日里颇为跋扈,但对诸皇子、公主却亦算亲和。今日受了皇帝如此训责,心内自是委屈十分。
袁氏见她此刻稍显平静,便轻声道:“皇后您要保重身子,切莫让她人见了得意…”
冯氏不待她说完,便怒道:“今日吾颜面尽失,已然令她人瞧了笑话!陛下有失公允,岂是君王所为!”
听她此言,三人大惊。
萧氏急忙跪地道:“皇后,您虽说在自己寝宫,亦当防隔墙有耳啊!”
冯氏直起身,拢了拢头发,冷冷道:“陛下今日这般轻贱于吾,吾还有何可惧?”
袁氏上前边搀扶起萧氏,边道:“您是皇后,陛下嫡妻,既是陛下今日稍有苛责,亦会念夫妻之情,何来轻贱。”
冯氏幽幽的看了一眼袁氏,道:“夫妻之情?陛下眼里只有那个再醮之女,哪里还有吾这个皇后!”
袁氏闻言一怔,虽说之前因赵嫔侍婢窥得汪氏为高墉府上仆妇,她亦对禾之身份略知一二,然皇后未曾与自己道破,便佯作不知。此刻皇后口不择言,自己便不能再作不知。
袁氏略略近前,道:“虽说现下里陛下偏宠昭仪,亦不过是一时新鲜。她既为再醮之妇,又能翻起何风浪?”
冯氏微闭双目,却未搭理于她。
乳母萧氏见冯氏依然冥顽不灵,纠结在男女情爱之中,亦是一脸无奈。
略略思忖,萧氏方道:“皇后,昭仪固然得宠,可其现下是您阿姊,今日得利之人又非昭仪,您何需与她滞气?”
经萧氏如此一点,冯氏忽的睁开眼来,恨恨道:“李氏这个贱人,她自以为位居贵嫔夫人,如今又有协理之权,便可事事处处越疽代庖。说到底,她不过是陛下与吾的婢妾。”
袁氏与李氏同为三夫人之一,且位阶次于李氏,虽说嫡庶有分,然此刻皇后称李氏为婢妾,袁氏心内亦感不悦。
乳母萧氏心思缜密,虽袁氏不悦之情稍显即逝,却已被萧氏看在眼里。
萧氏知袁氏定是起了物伤其类之心,便赶忙接过话来,道:“皇后,太师着人带了话来,道下月十六陛下要为太子择左右孺子,望您定要尽心张罗,令陛下与太子称心。”
冯氏此时已缓了神情,微微正坐,道:“陛下虽许了父亲,将娷儿(冯诞之女)聘为太子妃,却迟迟未下诏书。如今忽的要为太子圆房,不知何故。”
袁氏闻言,心内暗暗思忖,亦是有了自己的盘算。
袁氏转了脸色,对冯氏殷勤道:“这左右孺子虽说现下位分不高,却是太子开房之人,日后与太子情份自是不同。”
冯氏斜眼看她,酸涩道:“此理吾怎不知!太子生母林嫔,便是陛下开房之人。再有那高嫔,当年先太皇太后言其‘德色婉艳’,亦作开房之人赐予陛下。虽说陛下并未专宠于高嫔,却是其生育皇嗣之数于后宫之中为最。”
袁氏听冯氏如此言,便接口道:“皇后您几次于高嫔示好,然其如榆木一棵,不知进退,拂了皇后之美意。若太子殿下择了此等孺子,便算不得佳偶良人。”
冯氏冷哼一声,道:“高氏是那不识抬举之人,吾如今不屑于她。”
听冯氏意欲言他,萧氏忙接口道:“太师言,任城王不日便会将列选名单呈于陛下。”
“哦?”冯氏与袁氏同声疑道。
冯氏面露不悦,冷冷道:“陛下这是早有筹谋,父亲何需令吾再做打算。”
萧氏却并不出声,只递了眼神于冯氏,示意将袁氏支走。主仆多年,冯氏当即会意,便对婵梅道:“吾乏了,将锦衾取来,吾在榻上歇会儿。”
婵梅应声便去了内殿。袁氏心知这是皇后下了逐客之令,便急忙起身告退离去。
袁氏前脚离开,冯氏便开口问萧氏道:“可是父亲有何话着你知会吾?”
萧氏点了点头,道:“太师言,此番左右襦子之选,定是陛下为防后宫争养太子,所出权衡之策。然太子嫡妻必为冯氏之女,皇后当力保左右孺子可为您所控。”
冯氏不耐烦道:“陛下既已着任城王督办此事,吾何来周旋之地。”
萧氏摇了摇头,道:“方才奴有心将此事漏于袁夫人知晓,便是令袁氏可做谋划。”
见冯氏满脸迷茫,萧氏解释道:“太师言,陛下因力行汉革,此番皆以汉家士族之女入选东宫。袁夫人虽非出自名门大族,然其阿姊嫁于鲁郡刘长文,育有一女,如今已至及笄之年。皇后您想,那袁夫人是个多智之人,又素来与您交好,她定会筹谋将刘女送入东宫。如此,岂不是皇后您多了可倚重之人。”
冯氏闻言,足足十个弹指后方开了口:“宫墙内外,还有父亲不去筹谋的吗…阿姆,吾究竟是父亲的女儿,还是其手中之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