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注意到,莲儿身上的衣裳又旧又脏,露出的双手破了许多口子,瘦削的脸上布满新旧不一的血印,脖子上还有被掐过的乌青。 以前在崔府,莲儿为讨好崔玉薇,每回看到崔玉蓁和崔玉莹都要阴阳怪气刺上几句,说是崔玉薇身边的第一大走狗都不为过。 可现在,她惊惶之后眼中只余下卑微,弓着腰走出大门,以一种祈求的语气道:“三姑娘,凝珠姑娘,家中简陋不便待客,随我到这边来说话吧。” 孟回估计她家还有公婆在,的确不方便问话,于是点点头,跟她一起走向距离傻子较远的墙根下。 “你家里人什么时候赎的你?怎么府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这还说嫁人就嫁人了!”凝珠懒得跟她绕圈子,从前两人总吵架,互相都没有好脸色,哪怕莲儿过得不怎么样,凝珠还是觉得没必要同情。 莲儿闻言牵起嘴角,看着颇有些讽刺。 “你以为我想被赎回来?想嫁给这傻子?凝珠姑娘,来都来了,就别装作不知道原因了。”她说完看向孟回,眼中带着凄楚,语气放缓了许多。“三姑娘来,是想打听和大姑娘有关的事吧。” 孟回没想到她这么容易露口风,拿碎银子收买、拿告官威胁等计划完全没有实施的机会。看样子,莲儿对出府和嫁人万分不情愿,心里肯定埋着怨恨,这让孟回心下轻松不少。 说起来,莲儿也不是什么忠心不二的人,之所以讨好崔玉薇,图的是美好光明的前程。现在弄成这样,逮着机会还不反咬一口,那才是真傻子。 “既然你知道,我也不和你绕弯子。崔玉薇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应当比我清楚。你是愿意看着她安好风光,还是愿意看她跌落谷底?可要好好想清楚。” 孟回挑拨了一句,莲儿就已经隐藏不住脸上的恨意。 “呵,我想得清楚得很呢!三姑娘怕是不知道,大姑娘死的那天,为什么会在天黑后离开自己院子,独自一人跑去竹林里吧?” 见孟回摇头,莲儿扯出一个十分讽刺的笑容,道:“那是因为,大公子吩咐我去大姑娘那儿带了一句话。” “什么话?” “‘要是不想名声扫地,就单独到竹林里来跟我谈谈’。我根本不知道这话有什么深意,还以为大公子喝多了,想捉弄捉弄大姑娘。” 莲儿目露鄙夷,接着说道:“那天是李姨娘生辰,席上喝了不少酒,老爷打算留下歇息,二姑娘便带着我们告了辞。二姑娘喝得偏偏倒倒,被菱儿扶着走在前面,大公子就是趁那时候拉住我,让我去传话。” “我想都没想就应下了,还给半醉的二姑娘说了一声。”莲儿提起崔玉薇,忍不住冷哼一声,“后来大姑娘出事,我吓得不轻,二姑娘更是怕得要命。” “我一心想着如何帮她甩开干系,她倒好,直接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说要不是我多嘴去传话,大公子就不会杀人。” 孟回听到崔玉薇曾有过这种反应,心下几乎确定,凶手是李姨娘!只是她不打算对莲儿说起,而是任她继续发泄似的说下去。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夜大姑娘听到我传的话,脸都吓白了。” “我刚转身走了几步,她就栓上门慌慌张张离开了院子。我知道她是去竹林里,本打算去看看笑话,只是想到二姑娘喝多了,万一找不到我又要责罚,这才歇了心思。” “哼,幸好我没去,要是被发现了,不被杀了灭口才怪!第二天,我听到大姑娘死讯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来再想起大公子让我传的话,就觉得实在是古怪。” 莲儿望着远处,眼神有些飘忽。“大公子为什么要给大姑娘带那句话呢?” “结果还没等我弄清楚这事,我娘就突然上了门。半两银子都没花,在二姑娘那儿赎回了我的身契。回村的第二天,我就被家里人捆着手蒙着头塞进花轿,嫁给了傻子。” 莲儿不甘心地掉了两滴泪,咬牙切齿地道:“杀人的是大公子还是别人,我本都懒得理会。可是正经作恶的人屁事没有,我一个在中间传话的,凭什么要遭这等罪?” 孟回瞥她一眼,皱着眉头思索起来,没有圣母心泛滥去安慰莲儿。 她终于知道,崔玉莹之所以会单独跑去竹林,原来是听到莲儿传话,误以为崔玉薇知道了崔大骚扰她的事。 崔大之所以要借莲儿的口,是要保证崔玉莹感受到威胁,单独前往竹林。 他借酒意壮胆,打定主意要占崔玉莹便宜,却也因酒意上头,下手没有轻重,一石头砸破了崔玉莹的头。 孟回心里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后面的事情她也都能捋顺了。 崔玉莹被砸,慌乱下扯住崔大的如意结,栓在一起的玉佩就在那时候掉落在竹林里。 崔大看到崔玉莹倒下,酒被吓醒,匆匆忙忙离开竹林,顾不得注意自己落没落下什么。 谁知李姨娘因为某种原因追出来看到这一幕,想到儿子的名声,女儿的婚事,干脆将晕过去的崔玉莹拖去鱼池活活淹死。 这样一来,儿子骚扰嫡姐的丑事不再是麻烦,女儿和文公子的事也不再是麻烦。 正如李姨娘预料,崔老爷不想在说亲的关头传出凶杀案,立马下令对外宣称崔玉莹是病死。王氏心里高兴,更犯不上去查明真相。 直到百日过去,崔大回过神来想起玉佩,趁天没亮去竹林里找。东西是找到了,却被路过的李嬷嬷、凝珠分别看到,还让李嬷嬷误以为是崔老爷。吓得王氏哭哭啼啼,战战兢兢,主仆三人都不知所措。 也是在那时候,李姨娘在崔老爷那里主动道出了真相。于是,隔壁的云姨娘听到他们为“婚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