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云雾遮住了冰冷月光,鱼池边竹叶沙沙作响。远处穿过回廊的风,呜呜咽咽个不停,仿佛曾看见过太多凄凉画面,忍不住在暗夜里对潜行者诉说。 凝珠憋着一股火气,轻手轻脚跟在孟回身后,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刚刚听到的话,越想越觉得自家姑娘命苦。 半柱香前,孟回告诉她,郑大人这桩婚事已定,父母之命不可违,想要挣脱命运,除了抹脖子上吊,就只能将崔府命案闹出去。 崔玉莹死时,府中一无来客,二未闹贼,只能是府内的人干的。只要找到切实证据,再将事情宣扬出去,崔老爷必然焦头烂额,郑大人肯定不会再结这个拖后腿的亲。 凝珠听说这婚事气得够呛,再想到大姑娘的死,又是一阵难过。再看孟回一脸平静地拉着她出了院子,直奔鱼池,暗道好在经过这场刺激,自家姑娘的性子总算强硬了一些。 崔府人口少,又不是高门大户,夜里只有外门和后门有两个老头守着,内院从来不派人巡夜。 “姑娘,”凝珠回过神来,把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快要被风声吞没,“咱们在这儿找什么?要是今早李嬷嬷看到的人真是老爷,那他......那他......” 孟回知道凝珠想问什么,但她没有回答。 她正蹲在竹林边低头往地面看,压着声音道:“先注意看地上的脚印,要是没有,我们再进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遗漏的物件。” 柯南和夏洛克什么的,不是总能从案发现场找出点东西顺藤摸瓜吗?她也可以试试嘛!不管李嬷嬷看到的人是不是崔老爷,那人趁天未亮,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这里,肯定值得怀疑。 “姑娘,你看那几株黄得厉害的竹子,下面是不是有脚印?”凝珠眼尖,蹲在孟回身边,手指指向一处十分不好站人的地方。 顺着她的手,孟回看到了五六道凌乱的脚印,分明是有人从竹林另一头的小路穿过来,在那里停驻了一阵。 那人绝不是站在那里发呆,而是调转了几次方向,一模一样的六道脚印,脚尖分别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 脚印很大,必然是壮年男人。 “能在这后院走动的壮年......” “只有老爷和大公子了。” “大公子?”孟回听到凝珠的话,不由得一愣,怎么把他给忘了! 崔府有两个公子,一个是王氏生的崔二,今年十岁,身量不高力气不大,嫌疑可以忽略不计。另一个是李姨娘生的崔大,今年十五,比崔玉莹、崔玉薇小,比崔玉蓁大一岁。 崔大和崔老爷的身量、面容都十分相似,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崔玉蓁曾为他们两人做过鞋,他们俩的脚都差不多大。 崔大很少在后院晃悠,加上公子跟姑娘没什么利益冲突,孟回主观地排除了他的嫌疑,就像排除崔老爷和王氏一样。 孟回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太轻率了。 “大姐姐遇害的那天,老爷和大公子都在府里么?”崔玉蓁听闻噩耗几近晕厥,记忆十分模糊,孟回便询问起凝珠来。她不情愿管崔老爷叫爹,好在凝珠也没在意这个。 “发现大姑娘的清晨,老爷和大公子是带着一身酒气去的,因前一日是李姨娘生辰,老爷特许大公子留在后院,还让二姑娘也去了。” 孟回听后皱起眉头,觉得自己真不该轻易抹去任何人的嫌疑,因为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四个人嫌疑都很大。 崔玉薇有可能因为嫉恨吃醋杀人,李姨娘也可能为女儿婚事出手,而竹林里的脚印又属于男人,崔大和崔老爷都有了嫌疑。 单凭脚印,还不能确定究竟是他们中的哪一个,李嬷嬷的惊恐只能作为参考,不能根据这一点下决断。毕竟早上天没亮,远远看来,崔大和崔老爷实在太像。 崔大跟崔老爷一样好色,十五岁正当学好的年纪,他偏不走寻常路,逃课打架不说,还经常变卖李姨娘的金银首饰去逛窑子。 王氏不仅不管束崔大,还故意纵着他,就连他和府中丫鬟胡闹都睁只眼闭只眼。去年崔大抢了崔玉薇院子里一个小丫鬟,气得崔玉薇好几天没出门。 后来王氏几次三番赏赐崔玉薇,劝她不要和弟弟计较,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再后来......“凝珠,我记得大公子去年抢的那个丫鬟,好像是死了?” 凝珠蹲在她身后,轻声应道:“是啊,没伺候大公子多久,就得急病没了。” “又是急病,这府里急病还真多!”孟回心里生出怀疑,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凝珠听后,小声问道:“莫非那丫头的死有问题?难道是大公子......” “我也说不好,没查明白之前,什么都有可能。”一阵冷风吹来,竹林中的响声在夜里显得有些渗人。 孟回忽然想到一事,站起身来问道:“大姐姐,是后脑被人砸过,再正面倒在鱼池里的吧?” “大姑娘身边的碧青是这么说的。她一早起来,发现大姑娘不见了,赶紧悄悄在府里找,结果在鱼池边给找着了,后脑一个窟窿,到处都是血。” “她吓得不行,把大姑娘翻起来一看,口鼻里全是泥沙水草......”凝珠不忍再继续说下去,狠狠咬着下唇,生怕自己抽泣出声。 孟回听后若有所思,心中生出两个疑惑。 第一,假设脚印的主人是凶手,遗失了东西,四处久寻无果,就想到去案发现场找。可他为什么偏偏去的是竹林,而不是鱼池边? 第二,崔玉莹死后口鼻里有泥沙,在阎王那儿挂的死因也是溺亡,这说明她后脑上被砸的那一下并不是致命伤。凶手既然决定砸人,为什么不直接砸死,非要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