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月再度被人唤作贤侄,饶是张景宗心中早有准备仍旧是禁不住一阵恍神。 元渊可不是第一位这般称呼自己的人,且不论张氏曾经在洛阳尚算显贵时有多少达官贵胄前来游走交往,单说在自己随舅父张宁出了雁门后也仍旧有人这样热络称呼过,那人便是于景。 昔日身为怀荒镇将的于景可谓是一位极令人捉摸不透的人物,而他对于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贤侄”也是极为歹毒狠心,尽管明面上对于自己未有多加打压,但实际上却在最为关键的时刻点名要自己送死并且险些得逞,心思之深沉阴狠饶是张景宗现在想来仍旧止不住泛起丝丝寒意。 如此相比之下元渊此刻这声“贤侄”当真是不知要诚挚多少。 更何况哪怕于氏一族在魏朝是显贵公卿,可比起身为广阳王的元渊也无疑是要逊色一筹,又遑论只是于氏族人之一的于景呢。 要知道元渊不仅出身宗室镇压一方,更是当下皇族中少有能够依赖的自家重臣,因此他这一声“贤侄”的分量有多重自是不言而喻。 此刻闻听元渊如此称呼自己张景宗恍神之余忍不住心中一喜,显然此番奉诏前来发兵雁门已是让自己得到了对方的初步认可,再加上前番立下的功勋与今日一战的及时相助,想来自己要真正取得对方的信任并不困难。 果然,当张景宗恭敬起身后,得知那千余及时赶到一举扭转战局的轻骑正是出自张景宗麾下后,元渊更是连连点头忍不住脱口赞道:“贤侄当真不愧为张氏族人,想当初张文符在洛阳时便深受先帝信任多得夸赞,而今日哪怕你等受小.....受人诬陷遭贬官至此仍是不忘尽忠报国抵御外寇,此等忠义比之那些所谓的忠臣良将不知高出多少!” 文符是张宁的字,能够这样称呼张宁可见元渊对于张宁还是颇有几分看好的。 然则元渊话到一半忽地一顿,继而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后这才又继续道出自己的未尽之言。 这自是被张景宗以及落后两步的苏绰收入眼底,两人见此皆是知晓看来这位广阳王元渊真是如传言所料的那般对于眼下独揽朝政,贪图享乐的元叉极为不满。 不过不满归不满,可刨根问底无论元叉如何胡作非为都无法抹去一个事实,那便是他以元为姓,是真真正正的拓跋皇族,与元渊等宗室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纵然是再狂妄再目中无人,再让元渊等人不满可天下终归还是握在元氏手里的,哪怕他日后推翻当今幼帝夺取皇位,元氏依旧是贵不可言的皇族。 同时越是在这个外戚虎视眈眈的时刻似元渊这般手握重兵的宗室越是只能坚定的支持元叉。 因为无论是元孚还是元渊都明白,一旦那位野心勃勃的胡太后再度掌权,那么对于元氏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外戚,从古到今这都是一个让历代皇室谈之色变,需要多多防备的词汇。 当初元魏虽也有母凭子贵之谈,可实际上每位魏帝的生母基本都是在先帝临终前就被指名道姓要殉葬的,怕的就是出现外戚干政的局面,可谁也没想到会先后出了冯太后以及当今胡太后这两个意外。 略去早已作古的冯太后不提,当今胡太后可不一般,别看她此刻仍旧被元叉软禁于宫中,可她能够逃脱元魏祖制在生下太子后活下来可谓是极不简单,也正因如此哪怕到了眼下知晓未来的北地大乱会因自己存在而大大不同于历史走向的张景宗依然认为这位胡太后迟早会再度掌权。 哪怕元魏宗室的军事力量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在混乱的北地消耗殆尽! 魏朝的上一位帝王孝明帝元诩是元魏的第九任皇帝,在他的身上有很多个第一。 比如他是元魏迁都后出生在洛阳的第一位皇帝,也是唯一出生在洛阳皇宫、并存活下来的皇子。 在他之前,宣武帝曾有过两个皇子,头一个是与第一任皇后于氏所生的元昌,遭到外戚高肇算计,三岁就死了。第二任皇后高氏做贵嫔时,给宣武帝生过一个皇子、一个公主,小公主养大了,小皇子却比元昌夭折得更早。 高皇后没再生过孩子,但她生性好妒,对于其他嫔妃与皇帝的关系,十分在意,甚至千方百计阻挠她们的行动,以至于直到宣武帝驾崩,后宫中还有不少嫔妃从来就没有侍奉过皇帝。 就是在这样严酷的监控环境下,却有一名女子幸运地得到宣武帝的惠顾,有了他的孩子,同时不仅有了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不仅是个男孩,而且还做了太子;不仅做了太子,她本人还逃过了元魏皇室沿袭一百多年的“子贵母死”的规矩,免于一死,并靠着儿子的地位,成为元魏后期极为关键的人物。 她,就是当今魏帝元诩的亲生母亲胡氏。 胡氏是汉人,祖上出自陇西安定,曾祖胡略与祖父胡渊两代在后秦和夏国为官。元魏灭夏,胡渊投降元魏大军有接待之功,拓跋焘赐他侯爵又让他做河州刺史。 按照元魏的官爵制度,后人在承袭先人爵位时自动降一等,因此到胡氏父亲胡国珍的时候,由于无才无功,除了伯爵的爵位外,就没有什么显赫的名声了。 当初的关中大国后秦以佛教为国教,现在的元魏也是佛寺香火旺盛,其中胡家深受影响,一向虔诚信佛。胡国珍的姐姐就出家做了尼姑而且理论水平还不低,因此经常有机会到宫中去谈经论道。 作为胡氏的父亲,胡国珍想光宗耀祖可苦于自己又没什么本事,于是他琢磨来琢磨去不由想到了一个主意:重点培养女儿,然后由身为尼姑且佛法理论不浅的大女儿充当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