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契约精神,这年代的人还是比较相信权威。什么以晋商为代表的千金一诺,还有什么中举后乡邻投身献田。都是相信个人的信誉,不怎么注重白纸黑字。不过,这也源自于这年代的社会环境。权贵大户利用官府撕毁契约的实在太多太多,而且根本就不需要承担什么后果。还不如用道德来约束呢。
可是秦白是现代人思维,特别讲究公私分明,否则很容易公私混淆,会引来许多矛盾。他连忙摇头:“趁着今天的机会,我要和弟兄们定下规矩。小红岭、上林村还有井家庄的那两座坊,都是弟兄们一起打下的,以后就是公产,包括私矿和那些田。火柴作坊是我个人的私产,以后还会新设一家商号,专门卖火柴,也可以做些其他的买卖。而商号的三成股是我私人的,七成还是勇胜的公产。火柴作坊给商号的价格,暂定为四两一箱,留给商号每箱一两的利润。至于我大柜的位置,该我的一份我会拿,包括以后也有我和高子的一块地。但我也不会多要,该上缴勇胜的一份也会交。同样是一成盈利,绝不会少一文。哪天我不坐这个位置,那一份就归新大柜。说清楚,一开始可能公帐的钱不够,我可以用私账去补,以后也不用还。但等到以后,这两本账本还是需要算清楚的。”
“不用那么麻烦吧?”刺毛摸了摸头,而其他人也是一脸古怪。江湖中的团伙,虽然也有公私帐之分,但大当家基本上都是混在一起,根本就是打统帐。会多多少少从公帐中挪用,那也是大当家的一种福利。
再说,火柴是秦白一个人搞出来的,毫无疑问就是他的私产。可现在却先分离出了商号,还拿出了商号的七成股?更不用说,上林村先不去提,小红岭就是秦白兄弟俩单枪匹马打下来的。
秦白微笑解释说:“你们是不是苦哈哈当习惯啦?以后自己开家铺子、有家作坊啥的,不照样是你们的私产?难道还混在一起吗?到时候同样上缴一份,勇胜就会给你们保护。”
众人一听,都乐了起来:“白二哥,您仗义!您好样的!”既然是秦白自己愿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秦白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利益的捆绑,那才是最完美的团结。虽然自己表面上似乎分出去不少,但火柴的利益够大,足以让自己豪富。然而没有了这个团体,在这黑暗年代,这份家产能否保住呢?
应该说,今天定下的规矩还很“粗犷”,还有相当多的细节没有得到解决,甚至还有不少会反复。但起码有了土地政策、财务制度、兵役制度、税务制度等等的雏形,事实上就已经脱离了江湖团伙的层面,形成了一个军商一体化的武力集团。
而在座的所有人,包括秦白自己,此时都还没意识到,未来这些政策的影响会如此巨大。而且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今天这场闲聊般的谈话,将会变得越来越重要,甚至还被冠以“平度公议”的名字。
后世关于平度公议的研究,有着种种不同的说法。但不管怎么样,在秦白他们内部,平度公议甚至成为了某种资历的象征。甚至现在参加讨论的人和驻守在外的头目、帐篷外的那一百多人、寨子里的新人和矿山里的人、莱州城和南三坊外围的那些人,就形成了四个资历等级,成为升迁和重用的重要标准之一。
当然,前路坎坷,能一路相伴到终点,能有几人乎?
……
言归正传,等众人散去,秦白留下了曹大材等几个,询问起了林豪的情况:“你是说,背后指使的是沈家?我们哪里得罪过他呢?”
秦白发现莫名其妙的事实在太多。说是周家、倪家,或者王家都有可能。可沈家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冒出头?难道他们全家吃错药了吗?
曹大材却忍不住乐了:“额刚才问过,沈家除了与周家、倪家等几大家结盟外,他们还巴结着城里的袁府?”
“袁府?”秦白同样知道这个袁府,祖上曾经在朝廷中入阁。如果说贺府现在是莱州府官宦人家中的大佬,那么袁府就是几十年前的扛把子。然而袁府根本与莱州私矿毫无关联,也根本与自己没任何的利益冲突,怎么就找上门了呢?
曹大材笑着解释说:“当年沈家巴结上袁府,不过已经那么多年,老一辈的交情都已经淡了,就没什么来往,外面知道的人也很少。袁府和城里的几家做官的家大业大,又嫌弃开赌坊名声难听,就让萧腾出面,开了银钩赌坊。而你却把赌坊烧抢一空,里面有不少赌徒抵押的东西。沈家就找到机会,想要重新巴结上袁府,于是就来平度找林豪了。”
秦白一听,就想起黑牙雄想赎回东西的事。可自己已经基本答应了呀?无非就是几百两差价的讨价还价。说实话,当时如果真透露出背后有袁府,秦白多少会给些面子。
秦白就觉得相当费解:“完全可以谈的事,他们为啥要打呢?”
“不就是听说你已经没钱,想要彻底断了你去平度的商路。拿捏之下,可以便宜点赎回吗?”
秦白点点头,可接着就觉得更加荒唐:“无非就是银钱之事,就算能便宜点,只不过几百上千两。可袁府大动干戈,这花费就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