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之后, 萧明晟坐在杨老夫人身边, 将他这一次上门时特意准备的礼物送给诸人。
萧明晟上门的时候拎着个大包裹, 份量不轻, 虽然知道这是上门礼物,但杨老夫人和贺兰一家都没想到是那么贵重的礼物。
萧明晟送给杨老夫人的是一个紫檀木手杖,做工精巧,价值连城。送给武顺和贺兰敏月的礼物是玉镯, 一白一翠, 皆不是凡品。而贺兰敏之,萧明晟准备的是一把匕首,吹毛断发, 削铁如泥。
价值到了,心意也到了。
杨老夫人到底没能如愿将萧明晟留到晚膳的时候, 她之前那么说,主要是为了等武顺和贺兰敏月归家,然后跟萧明晟演这么一出戏而已。纵是亲如母女,与萧明晟合谋的事情, 杨老夫人也不准备告诉给武顺。
贺兰敏之肩负着家人的期望, 出门送萧明晟离开。
萧明晟牵着马, 两人沿着街边走着,过往行人匆匆, 两边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
贺兰敏之抄着手, 他斜了萧明晟一眼, 道:“说了老半天, 你到底也没说你是哪家的。”
外祖母明显是知情的,娘亲有几次想问都被外祖母给拦了话,也不知他这明晟表弟的家里是多复杂,都到这份上还语焉不详的。
“唉……”萧明晟轻叹一口气,道:“家里人多,麻烦事儿也多。”
贺兰敏之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跟着叹了口气。
“好了,不必说我。”萧明晟站定,认真地看向贺兰敏之,道:“敏之,以你之才学,春闱不第的可能性太低。但我还是要问一句。”顿了一下,“你是真的想要参军吗?”
贺兰敏之看着近在咫尺的萧明晟,心头微跳,道:“你什么意思?”
萧明晟微微抿唇,他现在有一个渐渐成型的念头正蠢蠢欲动地勾引着他,可以加贺兰敏之一个。说实话,无论是作为李弘的第一世,还是第二世安于万花谷的那段时期里,即使萧明晟的武功日渐高深,他也没有想到,其实他骨子里有一种会被战火激发出来的血性。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温文尔雅那一款的郎君来着。
“你自己得先考虑好了。”萧明晟强调道,“上战场不过过家家,这是要命的。”
贺兰敏之张了张嘴,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萧明晟直接将话头截了,继续道:“四月,待到四月中旬,你若还想参军,我便帮你,你我一道。”
“你?”贺兰敏之终于开口,他上下扫视着萧明晟,都还没有加冠,居然敢提上战场?他刚想出言怼萧明晟两句,贺兰敏之陡然想起自己武艺尚不及萧明晟,就默默地闭上了嘴,但他还是倔强地哼了一声。
萧明晟勾了勾唇角,翻身上马,道:“好了,敏之郎君,不必送了,我回去了。”
说着,萧明晟摆了摆手,自顾自地骑马去了。徒留贺兰敏之站在原地,他看着萧明晟远去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谁送你”,却是慢慢舒展了眉眼。
不管怎么说,有人并不一味否定他的选择,还站在了他同一阵营里。虽然说出来的话有些气人,但贺兰敏之其实挺高兴的。
文安-邦武定国,文武之间其实并没有高低之分,只是,自小就拘在书院读书,即使再懂事,贺兰敏之也不免会对征战沙场抱有一丝渴望。
尤其在听闻边境时有蛮夷为患,西域不安稳,吐蕃龟兹每一个好相与;北方突厥时有进犯;辽东还有高句丽为祸一方,将士尚可上战场杀敌卫国,而文人……贺兰敏之所见文人,多是那等纸上谈兵夸夸其谈之辈。看似什么都懂,实际就是会说。见得多了,贺兰敏之自不屑与之为伍。
更别提文人相轻,有些文人为了排除异己使出来的那点小手段,贺兰敏之更觉没眼看,实在低劣。
可能等他真上战场之时便生出类似叶公好龙的情绪来,但现在,哪怕一次也好,他真的不想遗憾终生。
*
第二日放榜,贺兰敏之果然中了进士,名次还不低。
按照常规流程,只要通过吏部选试——容貌端正,谈吐得体,书法尚可,能批阅公文——新科进士便可得一官半职,虽然只是八-九品的小官,但仕途由此而起。
尤其现在朝中高官被皇帝发作了一通,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朝中正是用人之际。
科举推行迄今已有数十年,新科进士内部却自发形成了几个文人习惯。比如春闱后聚资举办杏园探花宴,纵马游遍长安名园,宴后游览慈恩寺,在大雁塔下题诗留念。
但今年不同!
今年进士科放榜的同时,也宣布了一件大事——殿试。
新科进士名列前百者,将于四月初一入太极宫觐见,当今圣上将亲自殿前试人。如今进士科录取的这三百名进士,后两百名赐同进士出身,前百名赐进士出身。
殿试中,择取前三名赐进士及第,头名为状元,第二为榜眼,第三为探花。
众皆哗然。
得见天颜,这是天大的造化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