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周围响彻着低沉而一致的咏咒声音,每一个韵律都透着诡恶和渐重的狂热,犹如并不是由人类所发。
就在这咏咒声的笼罩中,顾俊被手中的解剖刀触发出的幻象,带着穿破了过去与未知的隐晦迷雾……
有一些书信上笔迹潦乱的异文,如同遗失已久的记忆般涌现在他的眼前:
【我很怀念在卡洛普学院求学的岁月。每天是潜心钻研医学,研读各种的典籍,与老师和同学讨论不同的命题,蒙在一种无知的快乐当中。真希望那样的日子没有结束。
可是我知道那已经不再可能,我必须羞耻地承认,我失败了。
我的力量和智慧在这场恐怖的风暴前面,什么都算不上。我想,即使继续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可能也既无机会打败那怪异造物,也无机会触及到生命的、医学的、时空宇宙的等种种超越我们智性能及的真知奥义。
死亡或许会给我另一种答案。
至于救治这个世界的事情……还请转告我的同学们,每个人都应当有自己的追求,不要因为我的决定而沮丧。尤其告诉瑞布迪-佩亚尼,他的能力足以接过我的工作,不要放弃,但我要先走了。】
顾俊感觉看到了幻象,但这些幻象又好像赫然是正在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样。
在一处死寂的海边悬崖上,寒冷的狂风不断吹来,几乎要吹动悬崖边嶙峋的怪石,他就站在那里。
他望着无际的远方,海面都似翻腾着黑色的海水。他忽然举起手上的解剖刀,猛力地往自己的脖子抹去,凌厉的刀锋瞬间割破了皮肉,把气管、颈总动脉都一下割断。
鲜血当即疯狂喷涌而出,被海风吹散溅落在石头上,他顿时发出呼吸不畅的难受声音……
疲惫的身体摇晃几下,终是缓缓跪倒在了地上,他茫茫望着无边际的大海,喃喃着:“毁灭,毁灭……”
他一遍遍地重复念着这个词,鲜血很快就把他周围的乱石都染红,他的声音越发低落艰难……
他的灵与肉在重归虚寂,可也是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后面有什么默然出现了,缓缓地回头望去。
只见就在身后几步外,不知道从何时起,不知道从何处来,九道身影就站在那里,都被黑暗所朦胧,看不清楚是人影、兽影、还是什么异类的形状。也分不清是真的站在那里,还是扭曲了时空的幻影。
“莱洛雷-兰顿。”那九道身影当中,有一把阴沉的声音平静响起,对他说道:“旧日支配者已经有一个恶魔席位给你准备好了。在人类的认知之上,有着更伟大的奥义。”
他望着那些身影,明明那是黑暗深渊的投影,他却看到了一道光芒。
那是终于找到了道路的光芒。
他摇摇欲坠地站了起身,手中滴着鲜血的解剖刀掉在地上,他用最后的力气说道:“那些奥义……我想知道。”
骤然间,这个幻象砰然破碎了,顾俊急促地呼吸起来,气管在收缩,颈总动脉在搏动,都并没有断裂。
顾俊看到自己还是处身于祭坛之中,周围的薛霸、蛋叔、林墨等人都还在,他又可以认出他们每一个了。
手握着这把曾经用于解剖异类、也用于自杀的卡洛普解剖刀,身心都涌起了一股如同久渴后饮到甘泉的滋味。
他又可以动了,他作为顾俊的意志已是全然回来,牢牢地占据着这具身躯。
那些厄运之子的躁乱与阴暗被另一股感觉压制着,这股感觉因为幻象而复苏,并且滋助了他的意志。在他的脑海深处,那股感觉像是别人的期望,又像是自己的意愿:
“不要放弃……结束混乱……你就是成果……”
伴随着这股感觉而来的,是无数看不清楚的模糊光影,也是上千个清晰的异文词汇。
以及对于咒术的一些新体会,顾俊依然不知道具体的咒术学问,但是他记得一个咒词……
“阿俊?”小队众人都被扰了精神,只有意志最顽强的薛霸还能颤声说出话,也最先留意到顾俊好像变回来了。
与此同时,咏唱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周围除了四个红衣人还平静如故,那些黑衣人一张张枯稿的面孔上,都有了畸形的扭结。
他们衣袍上的神秘花纹好像尽皆是咒符,因为他们可怖可憎的咒声而运转:
“,,!”
灰雾渐渐退去,祭坛四周的每一颗巨树原来都是大榕树,重重阴影之间,那些阴森扭曲的枝条看着像是由各种的尸体结合而成。难道就是这些榕树,向异空间投影降生,传播着疾病的苦痛与恐惧……
祭坛的石头细纹里红光越发强盛,并流转得越来越快,全部涌向那四根石柱,仪式就要完成了。
但是突然的,那些异狼野兽最先嗅到了变化,刺毛垂下,有些不安地夹着尾巴。
本不可能还说得出话语的顾俊,却开口说话了,声音沉稳、毫无恐惧:
“你们……真的知道被你们呼唤降临的‘厄运之子’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