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庐山脚,冬夜的风冽如刀。 埋头狂奔的陈朦突地被闪至眼前的蒙毅一把抱着。呆愣了会儿,她突地疯狂挣扎起来,但她这点气力怎么可能挣得脱。 蒙毅将她翻转身再次紧紧抱住,她用力地捶着他的后背,眼泪莫名汹涌泛滥。 “你别怕我,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蒙毅只觉怀里人渐渐失去挣扎的气力,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嚎啕大哭上。 他心疼得纠到了一处,却不知说些什么来抚慰她。只能将大衣敞开将她包在里边,不受外界冷风的侵袭。 风却半分情面不给,偏生愈括愈烈。 憨人蒙毅终于凶猛起来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她团在怀里遁影前行。 穿过熟悉的街道与小径,快速掠过路灯甚至都没来得及照出影子,便稳稳地落了地。 陈朦停止了哭泣,说不清楚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抽了抽气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这是到了哪儿。等定下神才发现,眼前赫然是自己家门口。 手仍微微颤抖着,脚底下踩着的地面也像是软的,陈朦有些发虚地深吸了口气,打开门。 卧室的落地灯微弱昏黄,平儿抱着只小象仍在熟睡中。回归真实了。 蒙毅走进屋轻声合上门,再去到卧室旁同样轻声地合上门。小心翼翼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知道平儿是她的唯一,所以不可能不管不顾地再次将她挟回润庐去。她心里挂着独自在家的儿子,所以对她来说,只有这里才能令她真正冷静下来。 “是妖怪吗?你们是妖怪吧。” “不是。” 客厅的布沙发上,两人一人一边隔得远远地坐着。 “那是什么?你是什么?我不关心他们,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你的名字是不是也是假的?” 蒙毅知道她慌不择词的说话想表达的是什么。扶苏他们是何种身份她不想管也没必要知道,但是他,她必须知道。 因为他是她想要托付下半生,想将自己和平儿与之羁绊一辈子的男人。 “不是。” 而这一切,蒙毅都明白。他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想,不能让她误会了去,不然真的就没有明天了。 “名字不假,我就叫蒙毅。曾经,是名武将,后来,不是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陈朦,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平儿,我…” 他原本想说的是他珍惜她都来不及,但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怎样都说不出口,嗫嚅着小心地扭头看了眼依在沙发另一头坐着的陈朦“你们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陈朦没说话,只静静地低头沉默着。害怕?当然是有的,只是这害怕里夹杂着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她该怎么办?好不容易遇到个实诚憨厚又真心对待自己和平儿的男人,可没准这压根不是个人,起码不是普通人。 她不是没心没肝的人,谁对她好她明白。 他看着平儿的眼神,他对自己无私的帮助,他虽未说出口的珍爱之情她怎会不知道? 所以,即使是经历了匪夷所思的事件,她也没有表现得像见了鬼似的失控恐慌。 只是,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她到底该如何面对。 人近中年,她可没有幻想过自己的生命里会出现什么白马王子,还是会法术的白马王子。 这…显然已经不是她的大脑能够负荷得了的。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你,你”陈朦双手紧紧攥着,颤声问道“你是不是人?” 搁平时这样的问话肯定是得罪人的,但这会儿他们也都很清楚话里的意思。 蒙毅木讷归木讷,这会倒突然开了窍似的机灵了,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移了移,靠到近些想着伸手去触碰她一下,踌躇半天还是没提起勇气。 沉默了会儿,陈朦抬起原本低垂的头转身看着他,她身后的落地灯散发着温暖的灯光,光线洒落在她身上看上去温柔宁静极了。 “蒙毅” “陈朦” 两人同时开口唤了对方名字。 停顿了一下,陈朦只静静地看着他便不再继续说话。她了解他,虽然生得一副壮硕身材,内心却是个很羞涩的人。 “我和素儿是天地间的职责者,她是守护人们梦境的夜游者,我,是负责引导人们的亡魂入轮回的渡者,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阴差。” 在陈朦留出的空白里,在她安静注视的目光下,蒙毅说出了实情。 之所以把素儿带进话中,是想要让她明白自己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妖怪’。 其实这也是因为‘阴差’一职确实很容易引起人们的误会,一般都是管他们叫鬼差的。 而且,在一般正常人的想象中,鬼差大多是黑白无常、或者一身乌黑拿着把大鎌刀的恐怖造型… 所以,蒙毅对自己以前的身份确实不太有自信。 陈朦眨了眨眼,脸色僵硬,先前还有些温柔的目光一刹变得复杂起来。 夜游者,她怎么可能听说过呢。不过,倒是在儿子的童话书里看到过梦游精灵之类的。 但阴差么,只要是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蒙毅也说的清楚,引导亡魂入轮回,不是勾魂无常是什么? 查觉到她神情间的变化,蒙毅着急了“你别怕,阴差只是核对亡魂,帮助亡者入轮回的,不是那种吐着长舌头的恶鬼。” 看着一个粗犷的大男人模样憨厚地连比带划,两只想伸过来又小心翼翼缩回去、无处安放的手,陈朦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可实在是笑不出来。其实她倒不是害怕,一则她知道自己没什么独特之处,能让这些不平凡的神奇费这么大劲演一出好戏,二则她心知肚明蒙毅对她的那份心思。 良人是个良人,可良人不是人。 这,就才是真真令她感到苦恼而郁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