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花辨的麋鹿。 最后,他看到了自己! 他躺在一棵参天巨柏树下,周边所有植物向他伸出根须枝叶,他感到很心安,一股暖流渗进心底。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活了!真真切切地,活了! 他可以呼吸,可以触摸到树皮上的粗糙,甚至可以感受到这棵巨柏树干中绵密的年轮。 他可以看到天空中的云朵,可以踩在土地上,他甚至可以感受来自土壤独特的芬芳。 他又活了,再次拥有了生命! “扶苏哥哥。”一个声音突然跳进脑海,他想起了什么。 哦,是的,他的晨曦。他的咸阳,他的幼弟,他的秦国。 他的,父亲,那个死去的始皇父亲。 生死瞬间,人间百年。 在经过了漫长的行走之后,萦绕于周身的苍茫白光渐渐隐去,他终于回到世间。 像似从混沌中被打捞出,他只觉脑中原本轰鸣的巨响渐远,许多熟悉的声音一点一点褪去,那些闭着眼便能看到的面容如快速划过天际的流云,纷纷消散。 他看着天与地,看着远方的城池与呼啸的军队,那样熟悉、那样陌生。 没了,一切都没了。此时的世间,白驹过隙,早没了秦楚齐魏,早没了胡亥赵高。 他的家人、战友,他的屈辱、不甘,他的国、家,都在时间面前被碾作尘埃,扬于空中,痕迹无踪。 人世间的轮回是残忍而冰冷,每个人的命运像刻在树木上的年轮一般,无法更改。 时光流淌,并不会因为一个生命、一朵灵魂驻足。 而他不知道的是,从这天开始,他将独自面对无尽的岁月与生命。 他去了从未了解过的西方,见到各种不同肤色的人;与飘荡在林地的精灵交谈,与风中经过的蒲公英打探消息;安慰海底的鲸鱼,为迷路的雁找到回家的路… 他对人类施以援手:帮助受伤的将士安全返回营地;为孤独院、病坊、慈幼局等机构送去大笔黄金,足够那些可怜人吃饱穿暖、让失去亲人的孩子安全长大...... 但是,人类的索取远多于奉献,在残忍与善良之间总是反复无常。 对生命有了更多的了解后,他似乎看透了世间的本质。 初重生之时,震荡魂灵的激动与历遍千山万水的震撼确实令他心存感念地活了数百年。 在之后更漫长的岁月中,他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世界变迁,看着不同国度的人同一个征服世界的梦想。 他觉得可笑,生命那样短暂,瞬如蝼蚁能活到百年的少之又少,更遑论什么千秋万代的宏图霸业。 这个世界从未出现一个真正可长治久安的时代。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人能永居高位。 上位者的命运便是被推翻,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除了大自然的灾难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可以做到。 所有的征服与被征服,统治与被统治,都不过是推动年轮向前行进的动力罢了。 那些曾经的梦想,如今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渐渐地,他感到了厌倦。 1618年,明万历四十六年,在预感到又一场战役即将打响之前,他疲惫万分地看了世间一眼,决定回到林地,进入沉睡冥想。 日月飞梭,白云苍狗,战役结束迎来了短暂的平和,之后仍是战役。 漫长时光流转飞逝,某个午后,如同过去千余年里的任何一个午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正在沉睡冥想的他,突然在一阵震天动地的摇晃中醒来。 睁开双眼,看了看天地之间。 又变了模样啊! “醒来吧!”那个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人世间的轮回一茬又一茬,唯一永恒不变的是变化本身。 像似被什么牵引着,他离开帝陵,离开林地,重新走向了人间,走向这个崭新的世界。 在太阳沉入地平线之前,他回到了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