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顺德吃惊看了皇帝一眼,随即垂下了眼睑:“连刚刚处理的玉蟾庙,已有十六家了。”
每每想到这数字,马顺德也忍不住头皮发麻,十六家,这可不是十六家作坊,更不是十六家酒楼,这是十六家神祠!
能在京城盘踞多年的神祠,就算势力最弱,也不容小觑。
何况代王处理神祠,完全不是柿子找软的捏,而是真能列出罪状,按罪大罪小处理——这些哪个好相与?
说不定几个信徒不少却更安生的神祠,被处理了都没有这十六家神祠麻烦。
代王的胆子实在大!
连自己也要赞一声,了不得!
马顺德心中佩服,代王简直是不要命了,到底真凭着一腔热血,还是别有倚仗?
怎么想,都觉得除了皇帝,再不可能有更大后台。
可皇上对代王的心思,怕也很复杂,代王放开胆子做了,将来未必就能得善果。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许,代王还是年轻人?
马顺德脑海中快速闪过这念,却又觉得不对,只是低首等待皇帝命令。
皇帝听了,默然良久,眸子在灯晨烛下闪着光,倏然间又黯淡下来,说:“代王肯用心办事,勇于任事,朕心实慰,所求的敕封,朕岂能不许?”
说着,就向外去,马顺德忙上前搀扶,触手冰凉,带着老人特有的体味。
“朕老了。”
感受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想到丹药迟迟没有开炼,皇帝眸中闪过一丝阴郁,难道在朕死前,都看不到丹药炼成?
皇帝最近几日尤其缺乏耐心,一想到这事,脸上肌肉都微微抽了下,抵达了侧殿,示意马顺德松手。
给皇帝准备早膳,自然丰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落在皇帝的眼里,却毫无胃口。
勉强喝了一小盏羹汤,就放下筷子,示意撤下去。
“去书房。”皇帝说。
马顺德忙应声,陪着皇帝往御书房去。
马顺德到这里不知多少次,此时换了身份仔细审量,回廊过道,一重重门前都站着宫女。
御书房,明黄重幔,书架错落有致,躬身侍立着太监,御案上折子已经叠了上去,笔墨伺候,只是与普通人不一样,蘸的是朱砂。
“这是朱笔。”马顺德目光火热,这是皇帝批阅奏折、御览文件时用的笔,代表的是皇帝的权威,如果没有皇帝的许可而擅用,就是矫诏,依律就得处死。
可以说朱笔一动,万万人生死荣辱就在一笔之间。
这批折子是从内阁递来的,今日不是上早朝的日子,可皇帝依旧要办公。
因眼睛花了,看久就看不清,马顺德这样伺候的大太监,还要负责读折子,别看似乎没什么权,可能混到这一步,就基本可以操纵很多事。
以往吩咐处理这些事都是赵公公,现在也终于轮到自己了!
正寻思着,听见衣服沙沙,忙收神看时,见皇帝却没有立刻入座,在屏风前站着沉思,连忙低首,心里却有些焦急。
良久,皇帝慢慢踱着,口中说着:“有旨录。”
立刻就有一个太监熟练援笔在手,等着皇帝下旨。
皇帝沉吟:“代王年轻,朕本以为,要学得几年,但现在勇于任事,不计毁誉,朕却甚有惊喜,此不可不嘉。”
“清园寺原本有嫌疑,有些罪有,有些是捕风捉影,但辩玄现在尽心办事,前罪不但可消,尚有奖赏,可赐禅师之号。”
“尹观派功劳也不小,但已有册封,可多赐一匾。”
太监行文极速,皇帝的话落音,墨淋漓的草稿已写好,小心吹了吹,双手捧给皇帝,皇帝细看,修改了几个字,点点头入座,开始奏折,头也不抬说:“抄录一份,盖上玉玺,等会你去传旨,吩咐顺天府严查代王遇刺的事。”
“是!”没有轮到真正读折,马顺德有些失望,不过这也是正差,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圣旨要拿到手,还要等会。
“加封禅师,赐匾?”出了大殿,干儿子忙上前殷勤服侍,伺候马顺德吃了些东西,同时也听马顺德提到这事,小太监顿时惊讶不已。
“看来代王在皇上心中还是有地位,提了就能成功!”
“你小子懂个屁!”马顺德有点恨铁不成钢瞪了一眼。
“求干爹教诲!”小太监忙顺杆爬,求教。
马顺德见此刻只有两个,也无旁人,但也恐被人听了,只说:“你只需记得,帝心难测,咱们做奴婢的,只需好好侍奉皇上即可,多想多说,都可能让你掉了脑袋,懂了吗?”
小太监一吓,忙说懂了。
“行了,咱家也该出宫了。”刚喝完一笑盏茶,圣旨就到了,马顺德估摸时间,就起身。
“也不知姓赵的老狗,是不是正躺在榻上等死,算了,回头有机会,倒要去探望一次。”
几乎同时,一处皇城的院落,宫女行走无声,正院一间卧房,才被马顺德念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