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建厂那会,厂领导职工全是从各地各大厂调过来的,但当时因为要赶在战前投入生产,工程进度特别急,也从当地招收了许多民工。
厂子渐渐落成完备后,这些主要负责基建的民工渐渐被遣散,但机灵又有本事的人,照旧有留下来工作的。
三食堂有个炒菜师傅就是石碑岭大队的人,手艺特别好,领导点名让留下的,家就在林家隔壁不远。
也是巧了,今天林蚕蚕正好排队在这个师傅的打菜窗口,听师傅说了才晓得,这几天中午,徐来娣一直在厂门口等着她。
徐来娣这个人,林蚕蚕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她让人师傅捎话,却又再三叮嘱对方不要专门去找林蚕蚕,说是怕影响林蚕蚕的工作,自己就在外头傻等着。
今天要不是林蚕蚕正好排到这个师傅的窗口,徐来娣还不知道要在厂外等多少天呢。
中午午休就那么长时间,林蚕蚕估摸着徐来娣是一下工就在门口等着,怕是饭来不及回家吃。
所以打完饭,林蚕蚕也没吃,大步出了食堂,先赶着去见徐来娣。
远远地林蚕蚕就看到了徐来娣,徐来娣戴着旧草帽,果然就站在厂大门外不远的地方,正朝里张望着,裤脚挽起,脚上的泥巴早干了。
厂外不止徐来娣一个人,有摆着装满当季桃李果筐的老伯在外头守着,等着下班的职工们拿票换水果。
说是换,其实就是卖,这种交易在这里明面上禁止,背地里是允许的。
厂里很多职工家里老人孩子多,拖家带口地不够吃,就会到外头来买粮和各种别的产出。
徐来娣身边还站着个妇女,看着比徐来娣要矮一些,却更壮实,两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也不能说争,看着更像是那妇女一边倒地教训徐来娣,徐来娣就唯唯诺诺地听着,不大敢打反口的样子。
林蚕蚕都看到徐来娣了,一直盯着厂门口的徐来娣自然也看到了林蚕蚕。
然后林蚕蚕就见徐来娣扯着那个妇女,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似乎还推搡了两下,然后那女人就愤愤地走了。
走的时候还满脸不甘不愿,几次回头看走近的林蚕蚕,大概是盼着林蚕蚕能张嘴留一下,可惜林蚕蚕压根没多看她两眼。
再有徐来娣讨好地看着,目带祈求,那妇女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走了。
“是家妹她舅妈,硬要跟我过来看看。”见林蚕蚕多看了自己嫂子一眼,徐来娣有些讪讪地解释。
林蚕蚕点了点头,对徐来娣娘家的亲戚没发表什么意见,只问徐来娣找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你吃饭了吗?没有耽误你的工作吧?”徐来娣说着话,把放在脚边上的竹篮子提起来,要塞给林蚕蚕。
看到林蚕蚕手上的饭盒,徐来娣一脸地懊恼,“你这是没吃饭就出来了,这怎么好,东西你拿好,赶紧回去吃饭吧,我先走了。”
说完,徐来娣想把竹篮塞林蚕蚕手里,赶紧就要走。
林蚕蚕没接,“我在厂里什么都有,吃得饱穿得暖,你别惦记着给我送东西,留着家里吃用。”
篮子上搭了块布,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就林家这条件,林蚕蚕真的打心底里觉得,徐来娣一直以来倾全家之力供着原主一个的行为,是大错特错,既纵坏了原主,也苦了徐来娣自己和林家妹、林家珍两个。
别的不说,光是衣服,乡下想弄点布票不容易,做衣服大多是老土布,但每年徐来娣都要给原主攒一身衣服出来。
而林家妹和林家珍只能捡大人的旧衣服穿,衣服上全都是补丁摞补丁,都没有一身能出门见客的衣服。
姐妹俩现在仅有的两身,还是林蚕蚕这次回来,从行李里捡出两件稍好些的给她们,才有的。
徐来娣讨好地冲林蚕蚕笑了笑,把篮子掀开给她看,“就几个鸡蛋,你夜里饿了煮来吃,桃子和李子是家珍去你们二大爷家里摘的,不要钱,你分给耍得好的朋友吃。”
以前继女来着不拒,只恨她给得太少,徐来娣每日每夜都发愁,现在继女啥也不愿意要她的,眼瞅着越来越生分,徐来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更愁更没底了。
篮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大半篮桃,小半李,还有十来个鸡蛋码在最上头。
桃子李子就算了,这边山多树多,物产丰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果树,山上更是有不少野生的,也不费钱。
但鸡蛋不一样,家养母鸡三只,不愁油盐开支,鸡蛋是能换油盐,换纸笔的,十个鸡蛋就能去供销社换一斤盐,能吃老久了。
见林蚕蚕皱眉,徐来娣忙给她解释,“家里的鸡蛋都攒着呢,这是我娘家送过来给你吃的,家里,家里我也留了几个给家妹和家珍,你别嫌弃。”
林蚕蚕眉头微挑,据她所知,徐来娣自从强硬拒绝娘家逼她三嫁后,跟娘家往来并不多。
现在徐家人突然送鸡过来,再联想到刚刚不情不愿离开的那个妇女,林蚕蚕估摸着对方是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