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成两截的黑龙笔直从天穹上坠下, 那玄衣少年的身影同样在风雨中向下飞速坠落, 玄微想都没想, 身体已经下意识飞了过去,伸手将对方拎住。
做完这一切,他才反应过来,冷冷盯着自己不听话的手看了几息, 尤其是少年玄衣之上被风雨冲刷过后潮湿的质感……让生性好洁的他眉头不由微皱。
……玄微只觉自己完美无缺的心境第一次被破坏。
“……没死吧?”
冷冷低语一句, 他随手给对方施加了一个浮空术, 清风将其托举于半空之中。
紧接着,玄微的目光俯视向下方的茫茫汪洋。他的眼眸通透空明, 似乎穿透了奔涌肆虐的洪水, 看见了洪水之下那原本连绵起伏的山脉与平原。
一柄桃木剑自他身上飞出, 桃木剑出现的瞬间,一直在空中震颤的负苍剑突然止住, 原本还在追着自己尾巴尖转圈圈的虚幻小金龙歪过脑袋轻哼一声,一头钻进了剑身里。
玄微手握剑柄, 无比强烈的气势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狂风骤起, 他雪白的道袍与乌黑的发丝在肆虐的狂风中乱舞,俯瞰下方的眼眸中不带半分温度。
“罪魁祸首已经伏诛,各地山神土地速速现身。”他目光淡漠空明,桃木剑之上一抹含而未发的剑气似乎要将天地劈成两半, “……要么自行恢复地脉,要么我来帮你们恢复。”
他话音刚落,那被汪洋覆盖的四面八方顿时飞出道道虚影。数十名山神、土地不惜损耗神力, 齐心协力将洪水重新驱赶回河床之上。
——且不提淮水水神殷鉴不远,单凭玄微身上那股杀气,他们就不敢阳奉阴违。若说那位赵国太子还只是剥夺神职,那么眼前这位若是不顺心,绝对会将他们通通打杀得灰飞烟灭。
收拾了一下召旻留下来的尾巴,玄微看了一眼漂浮在空中的少年,随手一记法术带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累赘向着某个方向飞去,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嫌弃。
·
召旻醒来之时,风雨早已止歇。
天光大亮,温柔晴明的阳光柔柔洒在他脸上,给他长长的睫毛镀上了淡淡的金粉。那金色的睫毛颤动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缓缓睁开。
一张普普通通的木几,同样简简单单的蒲团,以及一个冉冉生烟的古朴香炉。
一间简洁明净的内室就此映入召旻眼帘。
……自己这是……被救了?
正当他静静打量四周之际,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位身着雪白道袍的少年道人轻轻走了进来,黑白分明的眼眸空明一片,犹如天上仙人走下云端,裹挟着一身霜雪般的冷意。
“……你醒了?”
这一刻,意识沉寂之前的记忆突然被唤醒,召旻忆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他点点头,认真开口,嗓音略带低哑:“在下召国太子旻,多谢真人相救。”
听到他这诚挚的感谢,面前的少年道人一瞬间表情极为微妙,瞳孔中闪过一抹迷惑之色。
他冷淡地说道:“不过顺手而已。”
似乎注意到召旻略显好奇的视线,少年道人又补充说道:“这里是青云观,我是当代观主,道号玄微。”
互相交换了名号,同样寡言的两人自觉无话可说,一同沉默下来。
一个是身体还未痊愈,只能静静躺在床上休养,另一个则自顾自坐到蒲团之上,开始自己的日常修炼。两人的举动自然而然,带着某种理所当然的默契。
事实上,就在玄微迈进房门的那一瞬间,两人目光稍一对视,难以形容的奇妙感觉便突然在召旻心头升起。那是一种十分微妙的、仿佛来自于天性中的亲近感。
而从玄微略显迷惑的目光中,他直觉对方也有同样的感觉。
就好像是遇见了同出一源的双生兄弟……不,甚至比那种感觉还要更加亲密几分。
——更准确地说,那种感觉便仿佛是遇见了自己缺失已久的手足,或是断裂成两半的玉珏重新相合,由残缺变为完整。而这样的亲近感就连召王这样的血脉亲人也不曾带给过他。
这种来自于天性中的奇妙亲近感几乎让召旻一瞬间卸下了防备,原本的警惕不知不觉散去,第一时间向对方吐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尽管以他的性格,本也不会刻意遮掩,藏头遮尾。
……
在青云观中呆了几天,召旻惊讶地发现,整个青云观上下不过只有玄微一人而已,就连一名道童都没有。可见他这个观主名号也不过名不副实,一人身兼道观上下所有职务。
他问起之时,玄微理所当然说道:“我辈修道之人,何处不可进窥天道?又何必要宝刹庙宇、门徒三千?”
事实上,一直以来,青云观中便只有他与老观主二人。
因为玄微来历不凡,老观主不敢收其为徒,两人便如忘年交一般相处下来。直到三年前老观主寿终而去。
玄微也便下了琼玉山,四处斩妖除魔,并提升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