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袖飘落,养真看见赵芳敬腰间束着的深紫色的宫绦,祥云垂珠流苏在缎袍上微微滑动,光芒闪烁。
十六王爷肩宽腰细,宫绦束在腰间略有些松松的,如此看着却更多了一份懒懒散散的风流雅态。
养真情不自禁地闭了闭双眼。
她的心底闪过的是他勒着狮子纹十六连环金镶玉腰带、身着王服的威严尊贵模样,不是现在这般闲云野鹤。
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耳畔响起了赵芳敬一声轻笑。
“听人说你病了,却不肯吃药?”赵芳敬将外罩的大袖衫一撩,顺势在养真的床边落座。
养真下意识地爬起身来。
她不敢再去打量赵芳敬,只老老实实地垂着眼皮:“不是大毛病,您……十三叔怎么亲自来了?”
“我自然要来看看你好不好,”赵芳敬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子,“告诉十三叔,哪里不舒服?”
因为他在跟前,养真只觉着浑身都不舒服。
“没、已经好多了。”嘴上却还说着相反的话。
赵芳敬道:“小小年纪,可千万别学那些讳疾忌医的坏毛病。”
正在这时候,奶娘跟红杏从外走了进来,红杏手中端着个茶盘,里头放着一碗汤药。
奶娘取了过来,毕恭毕敬地陪笑道:“王爷,药来了。”
她上前一步躬身将药献上。
赵芳敬自然而然地抬手接了过来:“喝了这个能好的快些,来,十三叔喂你。”
养真愣愣地看着赵芳敬。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因为在养真给送出京城之前,留在赵芳敬身边的时候,但凡她有个头疼脑热,赵芳敬都会着急的不得了,亲自的端茶喂药不过寻常。
那时候他真的很温柔体贴,把她照料的无微不至。
给赵芳敬捧在掌心里似的对待,甚至让养真觉着……生病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可自从她来到庄园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每当生病很难受的时候,养真甚至有些怀恨赵芳敬。
为什么啊!当初把她宠到了天上去,她都已经习惯了有他随时随地地陪在身边儿。
如今却又将她扔下来,不理不睬。
虽然老陆跟奶娘等也十分尽心,但对养真而言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每当生病的时候就越发的想念昔日赵芳敬对自己的好,那病情就越发严重。
有好几次,养真都觉着自己或许会病死在这里。
只是后来……终于学会习惯,慢慢地缓过劲来。
此刻对上他久违的温和眸色,养真心头竟是一阵酸楚难当。
养真张了张口,终于道:“不、不敢劳烦十三叔,我自己来。”
赵芳敬看了一眼旁边。
奶娘忙躬身退下。
“你真的跟我生疏了。”将药碗放下,赵芳敬垂了眼皮,声音淡淡的,好像还有些感伤。
养真一愣。
赵芳敬苦笑:“是……因为十三叔把你送出京?”
养真转开头去。
她毕竟已经不是当初那单纯思念着他的小女孩儿了。
也知道他有许多不得已。
“不是的,”养真平复了一下心绪,微微笑了笑:“我毕竟,也不能跟着十三叔一辈子。”
赵芳敬沉默。
半晌,一只手摁落在养真的头上。
“小丫头。”大手在她的发端轻轻摩了摩,声音里有些许无奈笑意,“你的确是在怪罪我呢。”
养真歪头躲过。
赵芳敬道:“对了,既然说到这里,十三叔也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这次我回京,会带着养真一起。”
“什么?”养真大吃一惊。
她记得,自己回京的时候是在十四岁生日过后。
回京不多久,行了及笄礼,就跟赵曦知大婚了。
他怎么要在这时候带自己回京?
养真心慌,本能地想到了赵芳敬是想让自己早嫁。
“我不回去!”养真脱口说道。
她的反应如此激烈,赵芳敬诧异:“为什么?”
养真生生地咽了口唾沫:“我、在这里好好的,不想这么早回京。”
赵芳敬微笑:“哪里好好的了,之前差点出事,如今那些人又都知道了你是谁……从此往后,只怕更加会多事,我岂会放心把你留在这里?”
养真抬眸:“十三叔是怕我留在这里出事?”
“不然呢?”
养真定了定神。
只要不是赶着让她嫁给赵曦知,那就行。
她没有说出自己的担心,赵芳敬打量着女孩子变化的神情,却微微一笑,将药端起来:“好了,再耽搁一会儿就凉了。”
养真迟疑地接了过来,皱眉喝了口:“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