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倏地坐起身来, 深深地凝睇着身旁的赵仙仙,眼眶泛酸, 眉心紧紧地拧着, 不住地粗喘。
“陛下, 怎么了?”赵仙仙轻叹了一口气,绵声细语问着, 略显憔悴的秀脸上满是不解,微微顿了一下又道:“陛下帮臣妾倒杯茶过来吧, 臣妾的口好干。”
他的唇瓣动了动, 却一句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敛下眼眸来竭力掩饰自己眼中的失措与悲恸,随后缓过神来, 又动作僵硬地翻身下了床, 在床边那红酸枝木茶几上,倒了杯一直温着的茶水, 直接送到嘴边喂她喝。
赵仙仙解了渴后, 见他一直心不在焉的, 也不说话,就闭上了双眸,自顾自地睡着了。
剩下皇帝坐在床上, 一滴滴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都浑然不觉, 只定定地望着她的睡颜一直到天亮, 脸部的线条带着几分柔和, 眼中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第二日一早, 赵仙仙再醒来时,皇帝已经去了昭明宫的议政殿上早朝了。
“娘娘,大皇子这时正好刚喂过奶,要不要让奶娘抱过来给您瞧瞧?”流云搀扶着她坐起身来,动作轻柔地将她睡散的鬓发给别好。
“刚刚喂过奶了?那就抱过来吧。”她靠在软枕上坐着,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流云,真的太热了,放一两个冰盆应该不碍事吧?”
流云笑了一声,让一旁候着的小宫女去唤奶娘过来,再继续劝道:“娘娘,这三伏天哪儿有不热的?月子里真的放不得冰盆,一会子您多喝几口绿豆汤解解暑罢。”
“绿豆汤也是热的,喝着更热了。”赵仙仙微微撅起樱唇,低声抱怨着。
随后奶娘正抱着大皇子过来了,半屈着身子,给坐在床上的赵仙仙看襁褓之中的孩子。
小家伙现下还没睁开眼,看上去长开了些,没有像昨天那样皱巴巴的了,但还是没有钱太后生的小丫头好看。
这奶娘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已经生养过好几回了,是个极有经验的,笑盈盈地跟赵仙仙说:“大皇子方才吃奶时可有劲儿了,一看就是个壮实的孩子。”
顿了片刻,她想到眼前这位贵妃娘娘,过不了多久就该封后了,又讨好地笑道:“奴婢瞧着,大皇子的眉眼间,与娘娘很是相似呢。”
赵仙仙一听这话,就乐不可支,暗想这奶娘的眼光倒是好,她其实没看出来,如今小眉小眼的哪儿像自己了,但前世的陆儿长大后,相貌确实是随了自己。
她轻轻戳了戳小家伙的脸蛋,心里一片柔软,心里暗道:这一世母亲不会再对你视而不见了,定会好好疼你爱你,不让你再遇上那个心狠手辣的穿越女沈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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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早朝后,张德全一边疾步跟着皇帝进御书房,一边说:“陛下,镇国大将军昨日递了好几回话,说想进宫来瞧瞧,只不过当时贵妃娘娘正在临盆,奴才不敢打扰,擅自作主把事情给压了下来了,今日一大早的,大将军又递了话进来,请求要入宫,您看?”
皇帝听了这话,有些猝不及防,剑眉不自觉地一蹙,眼里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镇国大将军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南山隐居吗?怎么还在西京城,要入宫来做什么?
“既然他求见多次,那便让他晚些时候过来昭明宫罢。”他口气不冷不淡道。
然后又屏退左右,独自在御书房里呆坐了许久,直勾勾地望着茶几上点了龙涎香的龙纹赤金香炉失神。
他好不容易才从早朝上、奏折中获得的信息,以及方才张德全的只言片语中,理清楚了思绪。
如今应该是自己称帝的第三年,而仙仙昨日刚生下那个逆子李陆......怎么就回到这个时候了,若是再回到早一些时候,他定不会让仙仙怀上孩子的。
当年仙仙进宫时,心不甘情不愿的,一见着自己就害怕地瑟瑟发抖,也不爱与自己亲热。他也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就琢磨着,有个孩子在两人之间缓和缓和,兴许就能让仙仙更亲近自己。
可万万没想到,仙仙会在生孩子时难产,遭了大罪,还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养了,之后月事时还总是腹痛不止。
后来的二十多年里,他悔恨交加,直觉得无地自容,自己居然因着一己私欲,害得仙仙平白无故受这么大的苦。自己这皇位也不是名正言顺来的,有没有人继承也根本无所谓,何必非要生个孩子出来?
怎么就重生到了这个时候......他一想到这一世的仙仙又受了一回难产之苦,一时间万念俱灰,心口像被刀绞了一样。
平日里那位威仪堂堂、神色桀骜的天子,曾经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大将,如今竟坐在这儿垂首红着眼眶。
在御书房外头候着的张德全,见已经午时过半了,里头也没个动静,有些着急,于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低眉顺眼问道:“陛下,已经午时了,敢问您要在这边传膳,还是过去露华宫再用膳?”
皇帝这才晃过神来,默了片刻,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道:“过去露华宫罢。”话一落下,就站起身,风驰电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