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仁峰瞬间了悟。此前,他也怀疑,江行知把翟远同当做弃子。所以梁冲这样做,至少能保住翟远同的性命。至于江行知那面……,他又开口道:“那镇北军呢?”
那个曾经挂帅镇北军的男人,知道对方在问什么,没有迟疑,道:“梁冲两个字能值几个钱?”
不在其位,权势如过眼云烟,抵不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恰巧此时,梁靖的声音传来:“爹,东西早收拾好了,还走不走了?”
梁冲咳嗽一声,没说话。何仁峰隐约猜到梁冲的打算,他不甘心道:“真不管了?”
草原诸部兵临城下,何仁峰不相信,梁冲可以视而不见。
梁冲拍着他的肩膀道:“谁守住幽云十六州不是守。”
何仁峰道:“如果守不住呢?”
梁冲呸呸呸,连呸三声,道:“说什么丧气话。”
何仁峰沉默起来,今日傍晚,翟远同兴冲冲来找他,说梁帅归来,并且封为异姓王,他是打心眼里高兴。可这几天琢磨着江行知的举动,他知道这个镇北王的椅子,不好坐。
再看梁帅对翟远同的安排,以及对自己的叮嘱,还有刚才的几句话,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在考虑着他人。
何仁峰的心底油然升起一股伤感,他觉得梁冲活得,一直很累。
光阴似箭,一箭射过去二十八年。当年明眸皓齿褪了色,眉清目秀沾染了风霜。那个明亮的执剑少年,喜欢自称天下最得意的少年,已然苍老,哪怕用玩世不恭,也掩盖不住他的疲惫。
何仁峰的眼眶再次湿润起来。男儿流血不流泪,他今日伤感得,不似男儿。
梁冲尴尬道:“那个,我只是出城玩几天。”
何仁峰点头,哽咽道:“早点回来。”
梁冲也吸着鼻子,用舌头顶在腮帮上。当年,无论自己胡扯什么事,何仁峰从来不会当面拆穿自己,多年后依然如此。他抱住何仁峰,轻声道:“尽力。”
梁靖没收到爹爹的回应,自己跑到茅房前,看见梁冲抱着何仁峰,恶心道:“你俩搂搂抱抱干嘛。”
梁冲揉着鼻子,轻声向儿子道:“滚。”
雪越来越大,梁冲伫立院中,肩头落满白雪。天寒地冻,洒泪成冰,他睫毛晶莹剔透,在烛火下闪耀着琥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