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爱有好有坏。好的爱使人放出灿烂的光芒,如同水晶;坏的爱使人变得像可怕的黑洞。这时几十里内,大雨中的爱,只存在于雁翎与傅介子身上。雁翎在雨水中低着头附在马上,她的样子伤心孤独,她失恋了。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也许她本来就不该喜欢这个男人,但不管该不该,她都喜欢上了,没有人清楚究竟她从哪一刻开始了这种感情? 从哪一刻开始,根本不重要。谁也不知道,她这份爱的重量。因为别人不知道她为此冒的风险,连傅介子也不清楚。她松开手,听任风雨淋着她,信马由缰!她的背影很沉重。她不后悔。 风没有方向,她也没有,她应该清楚,将付出的代价!风起云涌,云海变幻着形状,远处梯田状的流云加快速度朝山尖涌去,越聚越多,阳光从云间透出明亮的光,美得不真实。 骏马长嘶,傅介子猛地勒住缰绳。他停在路中央,也低下了头。 他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脱离特别部队,不想去楼兰了。他厌烦了血腥的残杀,决心去过自由的日子。在这个追捕“萨满圣女”的计划中,他是一枚脱离控制的棋子。可是,自主的棋子,便会有自己的思想。他在想。想了许多,他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雁翎! 既然他不是特别部队的执行者,那么雁翎也不是他的敌人。不是敌人,那是什么?朋友?旅伴?密友?恋人?他真的不愿意离开雁翎,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何时开始? 有个声音告诉他,不离开雁翎,就得执行计划,继续与埋伏的追兵厮杀,直至诱出“萨满圣女”。另一个心里的声音却问,为什么放弃计划,就意味着非得放弃她呢?雁翎说过,去草原过风一样的日子!傅介子很心动。可他也感到很为难。茫茫白雾,从四面缓缓涌来。 一人一骑,就这样默默地浸在雾里,时间仿佛停滞了。 傅介子想要走出这个早晨,走出与之相随的危险。他忽然又意识到,即便他没有危险了,雁翎却必定有!她是“萨满圣女”的人,他不跟随她,别的人仍会不惜代价追踪她,直至杀死她! 比如特别分队。比如护蚕“黑雕大队”。他仿佛听到了“嗖嗖”发冷的刀风!刀风催人,令他战栗。他的手一抖,收紧了缰绳,马儿跃蹄长嘶,似乎在询问他,到哪里去?他把马颈一勒,告诉了它方向。只有一个方向,有雁翎的地方! 当傅介子调转马头时,这场逃杀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他速度很快,一旦他决定开始追她,他校尉的天份便发挥作用。在机敏这方面,他肯定是这行里最出色的一个。浓雾虽然未散,可他的直觉准确,没过多久,他便在前方辨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骑着马的雁翎! 傅介子有些激动……他望着雁翎那失魂落魄的背影,知道她在为离别而痛苦。 他在追她,试图把中断的旅途续接起来。 他已不是原来的他!所以这次追踪变得单纯了:他不为特别部队控制,也不关心“萨满圣女”!他为了自己,就没有在身后留下黄布条。他把马蹄放慢,悄悄地跟在雁翎身后。 渐渐接近……于是,两个黑点在靠近,原来分开的人儿同归一条道。他俩凑回一块,事情就简单了。因为,一定有一些眼睛暗中监视着他俩,包括“黑雕大队”。“黑雕大队”既然如鹰阜一样,他们派出的探子也必如鹰一般敏锐。傅介子的全部注意力却在雁翎身上。他远远跟着,见雁翎低着头,策马进了一片松林,那里面的雾更浓,仿佛是雾的源头。傅介子下了马,牵着缰绳慢慢跟进。 松枝挺拔,密密麻麻,浓雾凝结在头顶,将松梢都遮蔽住。他到了林子深处,发现松林深得仿佛没有尽头。他看到了雁翎的身影,她也已下马,坐在那儿歇息。她背对着他,仍很忧郁。傅介子停住,痴痴地看,每当看到她,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她淡淡地说:“你回来了?”傅介子慢慢地走出,靠近了她。“是,我回来了,舍不得你。”他坚定地说。 “你不是马踏飞燕吗?”“马踏飞燕,有时候也会停。“真的会停?”“停住,只为了一个人……”傅介子看着她,真诚地说。 他看见雁翎的眼中有泪花!他伸手扶过她,捧住她的脸。被他的手一触中,她的眼泪便扑簌滚滚而落,像在释放太多太久的压力。 傅介子轻轻地替她拭去泪珠。“你不该回来。”她叹息说。“回来了,便不后悔……”傅介子动情地说。他有很多的话想对她说,也有很多的事想和她做。可他暂时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搂住了她,让她把脸贴在他怀里!她的脸滚烫,他抚摸着她的发鬓、脖颈、后背,想让她平静、安心下来。他想到了他俩的未来。那是一种自由自在,草原牧歌的日子。像歌,幸福的歌。他听到松林里风的歌了,在远方如浪潮翻动!他没有动,安静地闭着眼。 雾气被搅起,渐渐涌向他俩头顶。风声凄厉,呼啸而过!雁翎身体发紧,她离开了他,侧着耳在听。傅介子也抬眼看,可茫茫雾潮中,松林四围什么也看不清!他看着,猛然醒悟,“嚓”地拔出了刀。他抓住雁翎,大喊:“快跑!”扯着她的手,他拔腿便飞奔起来! “嗖”、“嗖”两声,两根尖利之物钻破雾层,从松梢上方直射下来--是两根削得锋利的松 枝!颤抖着嗡鸣着,盯住了他俩奔跑中暴露出的后心窝! 数十名恐怖的黑雕武士像鹰一样,在松梢上快速纵跃,如白雾中聚起的乌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