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兀道:“卑职发出塘报便苦等消息,可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到了兵败前三天,我下定决心,再给大将军写一封信,在信中卑职力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请他不必再等旨意,赶快退回轮台,协同守城。可大将军回信的口气非常严厉,说已受兵部严令,绝不能退兵,命我转运军粮被服。当时,卑职非常愤怒,经过三十余次转运,轮台早已十分空虚,还让卑职到哪里去筹集呢?总不能将百姓家中的存粮和被褥一并抢来吧!” 苏武点点头:“越是大军征战,越要保证后方的安定。” 赫连兀道:“于是,卑职在回信中向他说明轮台现状,请他立即返回。不想他竟派了一名军官拿着我写的信回来,当众羞辱卑职。这个军官就是那个截杀未央宫御卫的颜八愣。” 苏武点了点头。赫连兀道:“当时,卑职义愤之下,一时失去理智,将颜八愣捆绑起来,发回军前。” 苏武长长出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呼延赞道:“特使,当时大军困守黑油山,末将问大将军为什么不退回轮台,他却说是赫连大人挟私报复,以轮台危困,无力供养大军为由,不让主力进城。我不相信,他便命我率右营回到轮台与赫连大人接洽大军退还之事。末将率军赶回,赫连大人二话没说,便大开城门,将右营迎进城中。于是,末将派人前去传信,没想到信还未到,主力便已全军覆没!” 苏武不解,问道:“李广利为什么不愿回军呢?” 赫连兀气愤地道:“到现在,卑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也就是大军兵败的前一天深夜,卑职抓住了一名奸细。” 苏武一惊:“哦,什么奸细?” 赫连兀道:“此人名叫格日木,身手非常矫健,他翻山越岭潜到轮台城西,泅护城河,攀城而进。然而,当时城中的戒备异常森严,他刚一进城,便被衙门的奸细张康盯上了。但张康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尾随他来到了城里的走马川老店。到了半夜,大将军府中的单副将悄悄来到了店中……”他将张康目睹的情景详述了一遍—— 那天夜里,走马川老店门前,一条黑影飞快地奔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打开,单副将闪身而入。 客房内的烛火将两条人影投在窗上,二人在低声说着话。门外,奸细张康伏在墙根旁盯着房内。不一会儿,门开了,单副将快步走了出来。 赫连兀道:“单副将走后,张康向卑职禀报,卑职立刻率人将格日木抓捕归案。然此贼甚为强悍,严刑之下,竟抵死不说。” 苏武“哦?”了一声,赫连兀继续道:“当时卑职认为事有蹊跷,于是命人连夜赶往大将军府抓捕单副将,不想单副将已经连夜出城。第三天主力大军便被匈奴十路部队,分割包围,全军覆没。” 苏武猛地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 赫连兀叹了口气:“无凭无据,卑职不敢滥言猜测,只不过觉得此事过于凑巧,刚抓到了奸细,第三天主力就全军覆没。” 苏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确实是非常巧合。赫连兀,那名奸细格日木现在何处?” 赫连兀道:“贰师败军退回轮台,冒顿率匈奴主力攻城,当时的情势万分危急,卑职命轮台城内所有男子全部参加守城,大牢中的狱吏当然也不例外。那个格日木就趁着无人看管之机,潜出牢房逃走了。” 苏武面露紧张之色,赶忙问道:“那、那个单副将呢?” 赫连兀的目光望向呼延赞,延赞低下头道:“末将该死,率军哗变时杀死了这个单副将。” 苏武不由得“唉”了一声,对赫连兀道:“所有知情人非死即逃,看来此事已成悬案。” 赫连兀长叹一声:“都怨卑职大意,没有看好那个奸细,否则……” 苏武道:“这也不能全怪你。匈奴攻城,形势紧迫,你这样处置也没有错。” 赫连兀道:“谢大人体恤下情。” 苏武点点头:“好了,今天先到这里,你们下去休息,明日我们再谈。尉屠耆,你去安排他们住到西跨院。” 尉屠耆答应着,领二人走出门去。苏武望着二人的背影,深深地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