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苏府正堂。 一幅巨大的行军地图悬挂在墙壁上,图上标注着西塞山川、河流、地名、城防等等。一条竹节轻轻点在地图标注的黑油山的位置上——这是一条北天山的交通枢纽,出了恐龙谷三百里就是轮台城,看来地理非常险要。 苏武静静地望着地图,思索着。 门“吱呀”一声开了,昆仑奴端着茶走进来,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桌案上。苏武转过身,看了小奴一眼道:“黑油山,当地人叫魔鬼谷,两旁峭壁悬崖,中间一条石沟,如此险要的地势,只适于设伏;大军团作战,恐怕会施展不开呀。李广利沙场宿将,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为什么要将会战的地点选在这里呢?” 昆仑奴道:“根据军情,堵截我军的匈奴主力骑兵集结在巴音布鲁克、鹿角弯、巴尔鲁克一带,这里是峡谷地势,大军虽不易展开,却有利于围困敌军。而且匈奴锋锐,我军疲倦。我们向乌孙军须靡借道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令李陵将军绕到敌人背后,与正面的大将军李广利采取夹攻之势,以期尽快击破敌军,统领天马,班师回朝?” 苏武点了点头。昆仑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选择黑油山也算是有些道理。” 苏武吁了口气,没有说话。昆仑奴试探着问道:“下午,大人还说到了塘报?” 苏武点了点头,徐徐踱了起来:“我是觉得这塘报来得有些怪异。” 昆仑奴不解:“哦,却是为何?” 苏武停住脚步:“塘报是做什么用的?” 昆仑奴道:“一般来说,兵部塘报主要是用于向阁部反映战役进行及轮输转运等情况,还有就是向朝廷传达快报以及请求增援。” 苏武点点头:“不错。可今天这份塘报却是李陵将军向圣上禀告,他已率军借道乌孙,秘密掩进到敌方背后!” 昆仑奴一愣:“哦?” 苏武道:“这可是军中绝密呀,不应该通过塘报来向皇上奏禀。而且,通常这种情况是不需要向朝廷汇报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这只是统军将领之间的事。换句话说,李陵的奇兵就位,只要通知正面的李广利,二人约定时间发起进攻就可以了。为什么要通过塘报传奏朝廷呢?虽然经哈密驿转发的塘报也是绝密的,但隐密性毕竟是差了很多。这种做法不合常理呀!” 昆仑奴这才觉出情况异常,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大人的意思是——?” 苏武笑了笑道:“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觉得有些奇怪。” 昆仑奴问:“要不要奏明圣上?” 苏武摇摇头:“圣上正在兴头上,还是不要用这种揣测去扫他的兴为好。也许,这只是我的杞人之思,一切还是等到中秋献捷之后再说吧。” 昆仑奴忽道:“大人,我是向你来请教的。” 苏武哦道:“御医尉难道是关于医学方面的问题吗?” 昆仑奴道:“正是。” 苏武道:“不妨说来听听。” 昆仑奴道:“此次前往轮台,霍乱流行,将士感染颇多,我用霍乱散厚朴、陈皮、干姜、蚕砂、艾草,奇怪的是将士基本得到控制,百姓之间又开始流行,用其方却无用,先生明示。” 苏武沉吟道:“自拜师淳于意门下,得其淳于缇萦的教导,使我想起先生用药的诀窍,查霍乱病源,加大蚕砂饮服……” 昆仑奴打断,说:“我明白了,轮台河水污染了,谢谢大人教诲,陛下问起时,便告知可无罪乎!” 皋兰县通往长安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在漆黑的夜色中飞奔。车厢内的尉屠耆连声催促车夫:“快!再快点儿!”马车呼啸着驶过田野,向长安奔去。 夜色笼罩着寂静的皋兰县,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静夜中,几条黑影飞快地掠过街道,奔至宝鸡馆驿门前。正是跟随萨满巫神的四个萨满使者,为首的摆了摆手,四人纵身飞起跃墙而进,向牡丹的房间奔去。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进屋内,牡丹安静地躺在帐幔里,床前地上放着那只大木箱。“咔”,静寂中传来一声轻响,一柄短刀缓缓从门缝内插了进来,轻轻一撬,门闩立即插了起来,“砰”的一声,门开了,萨满使者闪身而入伸手接住了将要落地的门闩,动作干净利落。身后三人随即冲进房中,四人分成两拨,一拨径奔牡丹的床旁,另一拨直奔木箱。 榻上的牡丹似乎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察觉。 两个萨满使者奔到床前,举起手中钢刀…… 榻上的牡丹汗仍然没有反应。 寒光陡起,萨满使者的短刀狠狠地刺进了牡丹汗的后心…… 没有叫声,没有鲜血,也没有刀锋入肉时的滑溜,他们的刀似乎扎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两个萨满使者愣住了,其中一人伸出手,轻轻将尸体翻了过来,哪里是牡丹汗,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床棉被。二人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已经晚了,霎时间只觉脚腕一紧,身体登时失去了重心,向前摔去,二人发出一阵惊呼。 奔到木箱旁的两个萨满使者闻声回过头来,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床前那两名萨满使者,竟已被倒吊在半空中,双手不停地抓挠。木箱旁的二人吃惊地对视着,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身旁的木箱砰的一声打开,牡丹汗从箱里跳出来,双手连扬,两包石灰在萨满使者的脸上开了花,屋内登时一片白雾,萨满使者一声惨叫,双手捂住了脸。 脚步声响,几名仆役手持铁枪从房门外飞奔而入,照着箱旁的两个萨满使者的脑袋狠狠砸下,“乒乓”两声,二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牡丹汗跳出木箱,问几名仆役:“驿卒安顿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