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子作为诸子百家之一, 就住在画中山里,只要他不想出去, 别人没法进来找他。阎君承诺过绝不让任何人进去烦扰他们,而诸子百家也互相承诺, 绝不带自己最亲近的学生之外的人来到这里。
在上次墨子带刘盈回家长见识之后, 只有荀子带过一个人,庄子带过一个人, 这两个人现在都身居高位。
阎君殿的墙壁上有他的画像,正是出入他室内的房门,也可以通过这画像房门互相说话,或是掀开帘子,听到看到阎君殿中的交谈对话。这正是诸位夫子有时候会突然跳出来参与话题的原因。
嬴政只把他们当做列在陛阶之下的常侍大臣, 觉得很爽, 自己喜欢的很多人都在这里。
管仲在周文王讲周易时卖纸张和墨丸弥补了自己在恶鬼灾中的全部损失, 现在好无聊啊。钱多的没处花, 地府现在除了阎君城之外还出现了很多小县城, 他自己也承建了一个, 低价招人来住,还给补贴, 就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和观察人群。还是无事可做, 只好在县衙里听着声音非常好听但是长得丑的鬼念《世说新语》来听,休息够了就继续学习。
孔子坐在他对面:“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嗯……嗯?你要出来做官了?”
孔子叹了口气:“虽然给鬼讲道理不能改变人间,我还是想试试。朝闻道夕死可矣,就算他们学明白了道理, 去投胎之后什么都不记得,或许还能剩下一点儿天赋。你既不愿意做官,又不肯去投胎,蹉跎时日岂不可惜?”
管仲眨眨眼:“后人的智慧不可小觑。致知在格物,我想看看人间的万物会有什么变化,这些皇帝们能有多蠢。”科技,天文历法,数学,农畜,军械,诗词歌赋,这些东西的变化太吸引人了,如果不是一步步的看着人们在短暂的生命中发明出这些东西,怎么能体会到这样的惊喜的快乐呢?祖冲之现在在算圆周盈数,算的比刘徽更细致,有点难但很有意思。
孔子鄙夷的说起另一个人:“韩非,呵,法家。”教人功利、不仁的战争、侵略、杀戮。不爱民,不崇尚道德,把武器当做道理,把百姓当工具和武器,帝王的功利心是最该消灭的东西。这群皇帝都自称圣王,可没有一个人用圣王的标准要求自己,更能找出许多理由不付诸实践。
二人对法家的态度不相同,孔子的思想归结一下‘别听他的’,管仲的态度是‘说的没错,不能都听’,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式有很多,没必要全靠打仗,除了耕战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国度多么匮乏。只有耕战的无法人心所向,还需要很多东西。
都很了解双方的立场观点,不必多说,说多了容易发生争论。
韩非的确辞官了,但他找的借口是人间太昏聩了受不了,而不是因为始皇帝再一次凌驾于他之上。嬴政…哪有闲工夫思考韩非为什么辞职,工作六百多年才辞职,非常合理,被人间的蠢货们气的挂冠归去,也很合理,陶渊明前些时间还扛着锄头来打听呢很多昏君的下落。
妇好做了一年多的禁军将领,终于跑来打听:“孙武愿意出来吗?孙膑愿意出来吗?就韩非勤劳啊,好久没看见韩非了,他干什么去了?”
阎君告诉她:“韩非给自己停职一百年。”
“在整理这六七百年间写的文章,还有总结经验。”
“不知道又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我觉得他这些年没少写东西。”
“是哦。”
妇好心说这就难办了,这事儿我问韩非,当初是你出主意把我们都关起来严加控制吗?他肯定说不是。但看这事儿是商鞅和他的作风,严刑峻法,就算不能警示后人也能把人关的老老实实,阴间都是鬼不能用五刑,只好关起来就算完事。这一年多她仔细思考这件事,这群皇帝们一个个心高气傲,要不是都被关了小黑屋互相折磨了许多年,能这样俯首帖耳的工作吗?不可能。不论是普通人还是帝王,想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都太难了。
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颗头。每一幅画像对应画上的人,他们可以随意伸出头来看看。韩非只伸出一颗头:“谁在问我?”
妇好:“是我,忽然看到你的著作,想问问你会不会练兵。”大凡人才都是这样的,从天文到地理,去年出使他国,今年负责修水利工程,明年负责带兵打仗,后年去处理刑律,什么都会。
“出来说话?”
韩非说:“不会练兵,没穿衣服多有不便。”他有战前准备和战后善后的诸多道理,知道怎么练兵,但没有独特的见解可以拿出来说。《亡征》一篇都概括了。至于衣服,都被湖水打湿了,我真不该住在湖边啊。难怪别人都住在山上,居然没有一个人提醒我。
妇好看他这样不爱搭理人,就觉得那件事可能是真的,他正在极力收缩,韬光养晦。现在问他可问不出实话,应该去找在休息的阎君打听。
休假的阎君太不好找,在你不需要见到他时,能在街上遇到好几位,当需要找到他们的时候,即便拜访他们的家宅,在街上徘徊,也找不到。妇好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