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萧关的时间也不过七月中, 天气却愈发的冷的,七月末的时候, 一行人遇到今年秋的第一场初雪。幸而提前备下大毛衣裳,各人都裹着厚裘衣, 戴着能遮住耳朵的皮帽子,手上的皮手套脚上皮靴, 脖子里也围的严实。
赶到驿馆的时候天已尽黑,穿的厚厚实实的驿丞提着灯笼迎上来, 驿站简陋, 好在关外来往的官员到底少些,也有两个小院儿可住。司书司墨打点一锭银子, 令驿丞置几桌好酒好菜, 尤其酒,要烫的热热的。驿丞吩咐下去,亲自引着众人到院里。
门棉都是黑色的粗布棉帘, 掀帘子进去,屋内比屋外暖和不了多少。驿丞赔不是, “也不知诸位大人要来, 小的怠慢了怠慢了。”捏捏袖管里沉甸甸的银锭,再瞧裴如玉一行的穿戴, 知道人家虽是县里赴任, 却是个大户。故而, 驿丞颇是恭敬。
一路行来, 白木香也算是看惯了驿站诸人的嘴脸。驿站每年是朝廷拨下米粮炭火, 凡这公职衙门,哪里有不贪不占的,省下一屋的炭火,就是驿丞驿卒的收入。何况,先前的确不知有官员过来,也没必要把所有屋子都烧起炭火。
白木香跺跺鞋上沾的积雪,一说话就是一大团一大团的白色热气,“炭盆先点起来吧。”
驿丞忙忙称是,已有驿卒搬来大筐黑炭,取下炭盆的罩子,用火折子引着干枝,先少放几块,待得引着炭火,再加满炭盆。连带里间儿的火炕,也一并烧了起来。
半屋子黑烟,呛的裴如玉偏过头咳嗽好几声,白木香着小财去打开门窗透透烟,反正这屋子也不暖和。另外的屋子,也都照样升起火来。
司书打发驿丞去准备酒菜,诸人安置车马,搬行礼,待驿卒送来热水,略做些梳洗,就准备吃饭了。这回没各吃各的,主要是大冷的天,驿馆也没旁的饮食,备的是热锅子。锅也不是铜的,而是挖出来的石锅,锅下架炭炉,锅内煮着大块儿炖好的肥嫩羊肉,冒尖儿的一大锅。
白木香刚缓过吃肉的劲儿,目光往锅里巡视三遍,硬是没看到半丝瓜菜的影子。裴如玉口味儿偏清淡,羊肉是清炖倒好,只是他是个一餐不可无菜的人。裴如玉令司书过去问问,有没有豆腐、萝卜、山芋、白菜之类的菜蔬,什么都成,端些上来。
司书出去片刻,端着两大碗菜蔬回来,出门在外便不能讲究了。倘在裴家,自然是分开来,白嫩嫩的豆腐放在凝碧的翡翠碟里方雅观,萝卜山芋都要洗净去皮,白菜更是得去了老皮,只要菜心的。如今在外头,早没了这些讲究,怎么省事怎么着吧。
裴如玉先给岳母大人斟上酒,“关外的酒格外烈,岳母尝一尝,倘不合口,你跟木香还是换黄酒。”
“成!”
大家举杯先干了一杯,石锅烧的很快,这肉原就是炖好端上来的,待锅内肉重新滚了,大家先举筷子吃肉。在外头冒雪赶路,都饿了,连裴如玉都吃了好几块炖肉。待肉吃掉了些,裴如玉往里头放了菜蔬。其实,这一路大肉吃过来,便是白家人也想吃点儿菜的。
热锅子一吃就浑身暖和,白木香脱了皮帽子,滋溜的喝口小酒,惬意的眯起双眸。裴如玉看她跟只猫冬的猫似的,时而给她捞些菜放确定里,白木香就吃两口。其实她已经饱了,笑眯眯的听着大家说关外的雪如何大,董大人道,“以往只在书上读到,胡天八月即飞雪,燕山雪花大如席,这回可算是见着了。”
裴七叔端杯饮酒,“是啊,这样气魄的雪,也只在关外才有。”
待吃过热锅子,白木香提醒大家把大衣裳穿好再出门,外头风冷,刚吃过饭,别呛着风。她一面说话,一面给她娘围围脖,就听她娘叫唤,“哎哟哎哟,把我鼻子围住了!”
“围住才暖和。”
她娘接着叫,“哎哟,把我眼也围住了。”
“让小福搀着您些,不用看路。”
诸人听这母女俩说话就想笑,也都起身穿好大毛衣裳告辞。司书去叫了驿卒来,和窈窈小财一起收拾桌上的锅碗。待外间儿收拾好,白木香就令他们自去休息了,驿卒送来冷热水,泡脚洗脸的事自己张罗就成。窈窈还一脸不放心她家大爷,裴如玉笑,“去吧,这有什么,有木香哪。天儿晚了,你们也早些歇,晚上把狼皮褥子盖上,别冷着。”
窈窈低头一福,带着满心感动与小财回了自己屋,其实俩人就住隔壁,近的很。
裴如玉提着水桶倒水,白木香管着试水温,她好奇的问,“裴如玉,这该是你第一次拎水桶吧?”
裴如玉瞥白木香一眼,“是啊,没经验,要不你来拎。”
“没经验才应该多拎。”白木香点下头,“行了。”
待兑好两盆洗脚水,裴如玉把热水桶放到炭盆一畔,与白木香两个并坐在里间炕沿儿上泡脚。炕烧的暖烘烘的,只是这里的炭不大好,屋里依旧有些呛。
白木香小声吸着气,一双胖脚丫在洗脚水里沾一下,再沾一下,泡脚一定要水烫些才好。裴如玉盯白木香的胖脚丫一眼,白木香的脚不大,裴如玉估量着,也就比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