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真正坐上去哥谭的车的时候,时间已经滑到七点了。不出预料,当那辆亮眼的纯黑轿车碾过被小雨吹落地面的嫩绿树叶,停在韦恩庄园门口,黑幕早就积压在头顶了。
厄蒂特被人轻轻推了一把,迷糊地睁开眼睛,正对上迪克微笑的脸庞。他用一种温热又沉稳,仿佛敲击钢琴键的那种音调说:“……到了,厄尔。”
她原本伸出手在揉眼睛,听到迪克的话,厄蒂特有点诧异地放下手:“我们到商场了吗?”
边说,小姑娘边开始打量四周,然后立刻发现她并没有待在公交车上,身下换成了昂贵的真皮座椅,相比其他车型略显得宽阔舒适的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睁大眼睛:她怎么可以睡得这么沉?她又是怎么换到这辆轿车里的?难道是寄生体不经过要求擅自使用了她的身体吗?
厄蒂特有些紧张地望向迪克:“我做什么了吗?”
拜托拜托千万别告诉她那些黑液擅自滑出她的身体,然后玩弄了她的兄长们,这实在太可怕了,她早该警告它不许这么做的——
虽然迪克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小姑娘突然露出一副要一键去世的模样,但他还是选择回答了,“没有,只是——”接着,他称得上是漂亮得闪闪发光的脸上出现掩饰不住的笑意,“你扑腾得像只小鸟儿。”
他立刻为小姑娘诠释了一下什么叫做扑腾,说实在的,在二倍速下显得有点鬼畜。
厄蒂特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脸。
一连睡了这么久,还真的算是一个漫长的梦……但是具体梦到了什么?她不记得了,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还有,她真的睡得昏天黑地吗?
像是看出了小姑娘在想什么,迪克说:“你看起来很困,所以我们没有叫醒你。是我把你抱进来的,现在已经到家了。”
听到“家”这个字眼,厄蒂特立刻感觉有一股一股液体往她的嗓子眼外冒,她紧张地就快吐了。
仿佛有一把大手拽住了她的心脏,又像她正坐在跳楼机上,双腿找不着地,有那么一刻小姑娘确实想转为寄生状态然后变成一滩黑液,贴着车缝悄无声息地溜走。
但她知道她不能,这将会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无论如何厄蒂特不会做个逃兵。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旁的车窗“噔噔”作响,提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车了,他站在轿车外,微微俯身透过玻璃看向车内,两根纤长的手指蜷起来敲着玻璃。
原本,厄蒂特以为他在催促他们下车,但对方的眼神却紧紧放在迪克身上,眉头紧锁,表情严峻。这位年轻的小总裁露出这样的表情,立刻让她意识到有什么突发意外发生了。
迪克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他脸上的笑容像潮水一般退去了,湖泊倒映云朵般的朗空的双眸变得沉沉,他的手放在厄蒂特肩膀上,然后放缓声音说:“待在这里,好吗?”
厄蒂特乖乖地点了点头。
迪克立刻打开后座车门,钻了出去,张了张嘴,询问道:“发生什么了吗提宝?”
“哥谭又出什么乱子了?”
因为迪克说话的语气显得过分急促了,让厄蒂特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窗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这么惊慌失措。
然后小姑娘确定提姆警惕地瞥了她一眼,接着他拉了迪克一把,两人离车更加远了,加上对方有意压着声音,她再也不能听到任何字眼飘进她的耳朵里。
偷听还是不偷听?这是个问题。
——我们从来不是好孩子。
寄生体偷偷摸摸地探出一根触手,朝她点了点,状若怂恿道。厄蒂特紧张兮兮地把它摁下去一点,做贼一样环视了一圈。
可是初来乍到不应该保持一点礼貌吗?我答应了要做乖孩子,她在心底说。
——说不定你可以帮忙,顺便吃那么几个人。
“你是不是又饿了?”厄蒂特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我感觉你虚弱了好多。但是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不可以随便乱吃人,我们是有底线的。”
这次寄生体没有再回应她,只留下小姑娘一个人反复纠结。
厄蒂特决定把一切交给命运,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抛光的硬币,把硬币放在大拇指上弹了起来,然后用手捂住,缓缓揭开,它的表面顺势浮现出一行字——偷听。
这是她在旅途中遇到的一个叫做康斯坦丁的人给她小玩意,作为厄蒂特帮他解决那只失控的恶魔的报酬——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当她一进入寄生状态,那只据说很强大棘手的恶魔就立刻落荒而逃——这让康斯坦丁盯着她的视线转为若有所思。
本来小姑娘觉得他不像是那种会报答别人的恶魔猎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说她身上有股“被天使眷顾的臭烘烘的味道”,但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这改变了他的主意,所以他把这枚神奇的硬币交给了她。
它能帮助小姑娘做出很多二选一的抉择,简直是选择困难症患者的救星。
“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