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复当初的,竟然是彼此之间的不信任。当我身在韩烨营中,满心都牵挂着你,日日夜夜想着如何奔向你的时候,你却在质疑我的不忠,你却在质疑我腹中孩子的姓氏。你看呀,重活一世,你依然不信我。”
“子不语怪力乱神,之前我顾虑良多,没有告诉你这些事情,是怕你不理解、不相信。可是现在,我决定把这些事情都亲口告诉你——既然不能相知相守,不如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萧让,我们和离吧。愿你相离之后,再娶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以后山长水阔,再不相见。”
薄如蝉翼的信纸上,晕开一朵朵墨痕,似是在信纸上绽放出了一朵朵黑色的花朵,最后一段话已经被水渍晕染的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貌,足以见写信之人的满怀悲痛之情。
萧让望着手中信纸呆了许久,俊眼修眉间凝结的冰霜逐渐化为一片愁云惨淡。
一室寂静,所有的嘈杂的声音仿佛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他沉寂而无力的呼吸声。
这个故事,和那天在暴室之中韩烨说的如出一辙。可是听她亲笔写出来,到底是不一样的。
原来,两人刚刚成婚的时候,顾熙言对他的疏离和防备都另有隐情,那是上一世他伤他她至深所留下的后遗症。
原来,那日翠微亭中,顾熙言喝的酩酊大醉,脱口而出“曹氏,你鸠占鹊巢,霸占我夫君,该妄图毒杀我”的话并非梦呓之语,而是确有其事。
原来,那日演武堂中,顾熙言亲手写下的韦从实、裴狄、李余、李慎思四人的名字,也并非凶兽托梦那么简单,而是她故意为之,好叫他早早的防备韩烨。
原来,顾熙言早早地识破了史敬原的真面目,出嫁前便和他一道两断了,他们此生并无任何瓜葛。
心中的迷雾疑团瞬间解开,往日点点滴滴,此时皆浮上心头,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
她爱他的时候,他未曾察觉。她想他的时候,他亦不知道。
他以为的她勾结韩烨,实际上却是她用心良苦,为他筹谋。
上一世他对她那样冷漠,这一世她该是鼓起了多大勇气,才和他重归于好,坦诚以对?
她下了决心,想和他安稳美满的度过下半生。而他呢?他把她的真心弃之如敝履,把她的真心亲自伤了一次又一次。
萧让竟有如梦初醒之感,只是,这梦醒的有点晚了。
外头突兀响起一阵敲门声,侍卫流云高声道,“秉侯爷,军中急报,于京西北道发现了四皇子军驻扎的踪迹。”
男人阖目养神许久,方才睁开一双深邃的眼眸,他抓着椅子的扶手缓缓起身,俊脸上已经掩下哀痛和悔恨,变成了一派晦暗的平静,他缓缓道,“即刻发兵,前往京西北道。”
......
六月十三,月氏国突兀举兵,犯大燕边境,烧杀抢掠百姓。
六月十八,宜祭祀。三千太学生长跪于禁廷含光门前一日一夜,上书求成安帝下旨,令四皇子和太子停战议和,齐力镇压月氏。
六月十九,满朝文官长跪于紫宸殿前,翰林掌院胡文忠曰“安内必先攘外”,死谏成安帝。
六月二十,成安帝于病榻上亲拟圣旨,令出禁廷,曰“犯我大燕者,虽远必诛。命平阳侯与四皇子余部止战,议和于京西北道章台郡,共商镇压月氏之大计。”
.......
章台,大营。
韩烨接了军报,细细看了两眼,嗤笑道,“这圣旨,只怕是非接不可了。”
齐恕拱手道,“世子料事如神,太子、平阳侯爷皆已接了圣旨。就连.....四殿下也接了圣旨。”
韩烨笑了笑,“太子李琮素有仁义之名,一向爱惜羽毛,自然不会有违圣意。如今三千太学生和满朝文官苦苦相逼,此圣旨若是不接,只怕将来四殿下位登大宝,也会被文人执笔的青史所累。”
武将手中的刀剑,向来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脆利落的很。可文人手中的纸笔,却比刀刃还要锋利上三分——妙手著文章,巨椽传千古。那可是杀人不见血的东西。
“罢,本世子便在此地等着萧让,与其会上一会。”
齐恕闻言,拱手道,“世子可是诚心议和?那乌孙首领已经密行到京西北道数百里之外,若被太子的人发现其行踪,只怕会有通敌之嫌,是否叫姜纨暂时搁置接应之事?”
韩烨道,“不必。区区议和,不过是堵住悠悠众口的暂缓之计,皇上是这么想的,太子是这么想的,萧让也是这么想的。月氏要打,四皇子和太子更要打,这章台一会,不过是做足了表面功夫,等着看谁先安耐不住出手罢了。”
齐恕听了,豁然开朗道,“属下领命!”
忽然,内室里有人声传来,韩烨闻声,立刻将军报往齐恕怀中一扔,挑开帘子便进了内室。
只见丫鬟碧云正扶着顾熙言的身子缓缓坐起,她满面苍白,樱唇上没有一丝的血色,望见韩烨匆匆而入,带着泪音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