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堂堂的平阳侯爷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
——他怕顾熙言心里装的全是那位门客。
长夜难寐的时候,萧让曾一遍又一遍的质问自己——倘若顾熙言真的属意史敬原,他会放手吗?
答案是“不会”。
她是他萧让八抬大轿费尽心思取来的嫡妻,是他这辈子“生同衾,死同穴”之人,哪怕她不爱他,他也不可能放她和那门客远走高飞!
这辈子,他都不会放手。
就这样,两人辗转反侧,心如刀绞,互相猜测,互相保持距离,互相装作若无其事,如此相互折磨着,日子也一天天的从指缝里偷偷溜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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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平阳侯府,凝园。
黄花梨木小方桌上摆着一例板栗烧鸡,一例清炒冬笋,一例烤蜜薯,外加一例清炖羊骨汤。
顾熙言坐在桌旁,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着这桌一人份的晚膳。
距离那日和萧让不欢而散才过去了短短的四五天,顾熙言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一张小脸儿失了以往明艳的色彩,整日皱着远山眉,满面忧郁伤怀打不起精神。
精神不佳,连带着食欲也变得不好。明明以往吃起美食来就停不下筷子,如今却无论小厨房里变着花样做什么好吃的,都只勉强用得下一点点。
顾熙言的身子本就娇弱,如此一来,更是硬生生掉了一圈肉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纤细。
可最难熬的还是晚上。
只因顾熙言以往枕着男人的胸膛入睡、依偎着男人取暖成了习惯,如今两人突然生了嫌隙,她又怎么好意思上赶着去往男人怀里扑!
故而,美人儿每晚只能强忍着缠上男人的冲动,克制地睡在床榻的最里头,紧紧地贴着墙根,和另一侧的男人之间像是隔着一条长长的银河,避免有一丝一毫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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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榻上,顾熙言神色恹恹,只用了一碗清炖羊汤和几筷子沾着浓厚酱汁的香甜板栗,便觉得胃里有了饱腹之感。
靛玉见状,劝道,“小姐午膳便没用多少,如今又只用这么点儿,可如何是好!”
“冬日寒凉,小姐又一向体虚,不如再多用一碗滋补的驱寒的羊汤?”
顾熙言听了,点了点头,“那便再用些吧。”
靛玉闻言一喜,满口应了,忙拿了那巴掌大的青釉莲瓣纹瓷碗给自家小姐盛汤。
顾熙言刚低头喝了口清淡的汤水,那厢,红翡便一脸忧色的挑帘子进来,先是屏退干净了左右伺候的一干人等,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函,双手递给顾熙言,“小姐,又来信了。”
顾熙言闻言,轻轻皱了眉,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瓷勺,把那封信接了过来。
只见那洒金的信封上头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小楷——“言娘亲启。”
顾熙言认出那字迹出自何人之手,一双美目陡然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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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无数戏文话本子中写的那样,才子和佳人的初遇,总是令人辗转悱恻。
上一世,暮春三月,暖风拂面,桃花夭夭,绿柳绦绦。盛京城郊外的一场诗社雅集上,顾熙言和史敬原初次相见。
那文采斐然、面容清俊的少年郎素衣锦带,风度翩翩,出口便成锦绣诗章,直叫佳人一见倾心,芳心暗许。
后来,一切的进展都在意料之中——两人诗来诗往,互诉衷曲,暗生情愫。
可谁知天公不作美,顾熙言一朝被皇帝赐婚,指给了平阳侯萧让为嫡妻。
顾熙言和萧让大婚之后,史敬原暗中和她通信数次,信誓旦旦地引诱她和萧让和离,更是口出狂言,说要带她远走高飞。
可谁曾料到,顾家一朝败落,史敬原却立刻投奔了顾家的政敌王家,从此之后,更是一次也不曾来找过顾熙言。
昔日恋人若是翻脸无情,比仇敌还要可怕上几分。
一次史敬原酩酊大醉之时,将两人过往种种当做炫耀谈资讲给别人听,被有心人写进了戏文之中,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后来,此事传到萧让耳朵里,男人震怒不已,当即把顾熙言禁足柴房,从此不闻不问。
顾熙言年少无知,本以为史敬原是如璞玉一般无暇的良人,却没想到他竟是揣着一颗狼子野心的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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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史敬原其人出身清贫,自视甚高。因屡试不第,没有功名傍身,便入了顾府做门客。
一开始,史敬原本也怀揣着在雄心壮志,想凭借一己才华得到顾万潜的赏识,奈何府中的门客才华横溢者众多,几日暗中比试下来,史敬原不仅没有比别人才高一筹,反倒相形见绌,才学见识皆是处于旁人下风。
就这么在顾府里呆了半年,史敬原当初的一腔热血渐渐消失于无形,变得灰心丧气起来——如此偌大的顾府,养着几十位才高八斗的门客,其中更是不乏有得了功名的相公才子,真真不知要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