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修斯蓦然记起奥尔丁曾告知他的——在他初来人间时, 深渊之海曾经奇异地死去了一批妖族, 他们感染了疾病,但这样的疾病却不能在海洋中传播,也不能感染给龙族,于是死去那批妖族后这种疾病便消失匿迹了。
“曾来往过这片土地的造物太繁多复杂了,我无法辨别出他是谁。”洛修斯说,若有所思, “但他去过深渊之海,或者他能将疫病渗透进海洋——如果是这种情况, 那么他与深渊之海是亲近的。”
他问:“你说鼠疫在约瑟逊城疾速爆发,那你可以估测出具体的爆发时间吗?”
戴着鸟嘴面具的男人从两人身边路过, 眼神在面具窄小的孔缝下显得格外可怖。
拉斐尔动了动手指, 复制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具,将它递给洛修斯:“黑死病传播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它是不自然的, 有谁在幕后推动的——您今日来临约瑟逊城看见的废城荒芜, 用了不过两个月的时间。”
“而即使两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幕后者仍未留下任何踪迹。”拉斐尔说,“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幕后者聪明绝顶, 另一种则是——他的力量是高层次的、能隐匿自己的。”
拉斐尔极其敏锐,直接推导:“换言之, 能做到这件事的造物至少是王层次的造物。比起荒诞离奇的第一种可能, 我偏心于第二种, 因为世间不会有谁可以仅靠他的聪明才智去蒙蔽我的眼睛。”
只是几句话,拉斐尔直接将范畴缩小到了极致。
而拉斐尔说的话,是可信的。
洛修斯注视了拉斐尔半晌,问:“你怀疑是谁?”
王层次的,与深渊之海密切的只有奥尔丁。
但拉斐尔没有将箭头指向奥尔丁:“我认为这个问题您应该比我更有想法,有关于世间深处的隐秘,您比我知晓得更详尽。”
说完这些,拉斐尔才直说不讳——他谙熟常人的思维模式:“深渊之海曾经死去的妖族从现在看来,不像是被针对的群体,更像是为了尝试黑死病的温床,所以显而易见幕后者并不针对深渊之海,而奥尔丁让您在海洋陪伴过他一个月的时间也可以视作是在拖延时间——奥尔丁是个合适的怀疑人选,现在您信任他吗?”
“即使我不信任他,你也信任奥尔丁,你暗示奥尔丁把我留在了深渊之海。”洛修斯淡淡道。
少年牵过洛修斯的手,对喜欢的人撒娇似的说:“我只是好奇您会怎样对待奥尔丁,”他有点气恼,“我认为您会拒绝到底的,可我没想到会真的发生什么——奥尔丁是把自己的东西弄到您身上了吗?”
“……”洛修斯面无表情地看着拉斐尔,“别再继续这个话题,我警告你。”
拉斐尔瘪瘪嘴,少年气的面容上浮出一丝委屈:“如果奥尔丁可以,我也想要,想弄脏您——一次就好,可以吗?”
洛修斯佯装没听见,兀自接上了刚才的正式话题:“暂不提幕后者到底是谁,你认为将瘟疫和死亡投放向世间的动机是什么?”
拉斐尔失落地叹了口气,乖巧地牵着洛修斯的手:“大规模的死亡会带来什么呢?”
“混乱和无序。”
洛修斯有一瞬的失神——不死族诞生前,混乱和无序就曾降临过世间。
今日又将重临。
光暗天平已经欹斜到了顶峰。
洛修斯长时间没有说话,拉斐尔便问:“您怎么了吗?”
“我知道缘故了,”洛修斯摇摇头,叹息道,“我该去一趟地狱了,那里应当有一位意料之外的故人等待过我。”
黄昏前夕,约瑟逊城渐没入黑暗。
“但或许他现在已经不在地狱了,他现在在哪我无从得知。只是无论他在哪,我都应该找到他。”
拉斐尔没有问这位“故人”是谁,他轻声问:“还会有谁是让您无法得知踪迹的吗?”
“只有在阳光普照到的地方,我才无所不知。”洛修斯说。
他们一路走上一个低矮的土丘,丘下的河道早已干涸了,不知道多久不曾流淌过河水,只留着积攒的泥沙和脏泞的河床凹陷。
乌黑的火烟从远处的房屋升起,弥漫上约瑟逊城黯淡而死寂的天空,像从地狱而来的恶鬼。
拉斐尔喃喃自语:“天底下还有不曾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吗?”
“您要去哪?”
拉斐尔没等来洛修斯的回答,反而看见洛修斯向前一脚踏空踏了过去——他们站在不高却陡峭的土丘上,脚前只有一片近乎于垂着的土石陡坡。
可洛修斯像看不见似的,径直一脚踏了过去。
拉斐尔下意识地向前倾身去拉洛修斯的手腕,他几乎擦着洛修斯的手指将将把洛修斯拉住了。
“您为何要向前走?”
“你看不见吗?”洛修斯怔了一下,随即了然,轻轻抽开了手,“这或许是曾经来过这座城的人送给我的‘礼物’,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我。”
拉斐尔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