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瞬间, 帕米拉的神志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她觉得自己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这个黑发绿眼的小姑娘似乎从黑白的遗像上活了过来一样, 用她那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却有种莫名的温和感的脸对着她, 那双比雨后的森林都要苍翠浓绿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而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眼神,便要令人心头一软,潸然泪下了。
她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应该是刚刚结束了高考、即将升入大学当口的好年纪。
如果她没有死去的话,可能会去纽约大学, 毕竟刊载着她的死讯的报纸就是纽约本地的特产嘛;也有可能去随便别的什么学校, 反正有她的母亲的基因和家庭条件在那里摆着,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什么庸才的;如果她不害怕哥谭本地的治安和随时都有可能到处乱窜的疯子的话, 来哥谭大学的自然科学系就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时间上来看, 再过一段时间,帕米拉·艾斯利和哈莉·奎因才会变成毒藤女和小丑女呢。也就是说,如果她真的顺利进入了哥谭大学的话,就会成为她们俩的学妹;没准她们还会认识,会成为无话不谈的真心朋友;没准还会在她们成为毒藤女和小丑女之后顺手拉她们一把, 让她们不至于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甚至到了今天这个退无可退、人人都视她们为过街老鼠的地步……
只是这些可能性, 全都在她的死亡面前戛然而止了。
黑白的遗照就像个不可撼动的标杆一样, 将“在十七岁时死去的赫蒂·布朗”和“被骑士藏在房间里的小姑娘”两者之间画下了牢不可越的界限。哪怕那个还鲜活着的小姑娘穿着跟遗照上的她一模一样的正装, 哪怕她们的面容都是一样的年轻又清丽、还带着东方人独有的异国风情,帕米拉也能敏锐地从两人完全不一样的眼睛中判断出来,她们其实并不是一个人。
一个两眼空洞、心存死志的人, 和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蓬勃的生命力的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然而生与死的界限又是不可逾越的。不管外界的时光怎样如水飞逝,日月如梭,可对赫蒂·布朗来说,她每分每刻都永远停留在年轻美丽的十七岁,她的时光在她死去的那刻起,便永远、永远地凝固住了。
从此报纸以外的每个人都在发生着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变化,世界上少了帕米拉·艾斯利,少了哈莉·奎因,少了二代罗宾,取而代之的是毒藤女、小丑女和阿卡姆骑士。
然而被永远定格在黑白遗像里的赫蒂·布朗再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了。虽然她的照片上没有任何表情,本人在看向毒藤女的时候也没有任何神色上的变化,可是帕米拉莫名就有种预感,如果她笑起来的话,便会让人恨不得把整片天空都献给她,因为她就是最灿烂的暖阳,她值得这个。她细致又秀美的眉眼间应该都是满满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样子令人一见便永远难以忘怀。
阿卡姆骑士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自然也看到了这份讣告。不过他半点异常的反应都没有,甚至还相当自然地从帕米拉的手中把赫蒂的讣告给抢走了,塞进了自己胸前的口袋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走了。”
帕米拉这才反应了过来:“……上帝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阿卡姆骑士已经开始前去追击黑面具了,哪怕帕米拉如此失态地问出了平时的她绝对不会问的事情,他的脚步也分毫都没有为她停留,甚至连最短暂、最刹那的停顿都没有出现,只有他的声音在逐渐远去模糊:
“我说过我有分寸,你以为呢?”
然而帕米拉无法面对这个事实。说来也奇怪,她的神志明明都在植物毒素的折磨下混乱那么久了,在这么长的身为毒藤女的时间里,都没能有几次能够找回自己的意志的时刻,然而在这个之前素未谋面的少女的遗像前,她竟然能够维持这么久的清醒的时光。
而且不仅如此,有种莫名的力量正在她的心底呼喊,让她在这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去看一看赫蒂·布朗的墓碑。
就一眼。她很快就顺利说服了自己,随即跟在骑士的身后一同去追杀黑面具了:
不会有什么事的,去一眼就好。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她还能够维持这来之不易的清醒的话。
似乎连上帝都在帮她。等到最后,阿卡姆骑士先一步把黑面具给打穿了脑门之后,帕米拉依然维持着自己的神志。她对阿卡姆骑士伸出手,示意道:
“让我再看一眼她的讣告。”
然而阿卡姆骑士半点把那张旧报纸借给她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问她:“你要干什么?”
帕米拉解释道:“我想去看看她的墓碑。”
她这话一出口,就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解释不通了:
她跟赫蒂·布朗素不相识,这姑娘现在的身份又神秘得很,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去祭拜人家的样子。而且按照她一贯的作风,这种行为完全说不过去,简直就像她脑子又坏了一次一样!
阿卡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