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阁乃是长兴城里最为有名的温柔乡,主楼高有四层,院内内亭台水榭美轮美奂,暖灯香薰长焚不止,虽是隆冬时节,但数百佳丽抚琴调笑,依旧一副欢场气派。
为李光祖接风的局便设在这里,做东的乃是兵部侍郎温雍甯。
此人与李光祖乃是亲密战友,二人在战场上曾多次救过对方的性命,原本算是过命的交情。
可偏偏这两人性格脾气极不对付,只要离开战场,一见面就要相互揭短较劲,可谓一对相爱相杀的欢喜冤家。
李光祖回京任职,温雍甯作为他最亲密的战友,和最难缠的对头,自然第一个扛旗做东,明知他身有暗疾,还将接风之局设在婵娟阁,自然是想好好整一整他。
“一会儿李将军到了,诸位可得多敬他几杯,李将军为我大魏守土安民,听说连最后一房小妾也跟人跑了,着实牺牲不小呐。”
温雍甯领着一众将官站在婵娟阁门口,捋着胡须温言笑到。
能参加这个局的自然都是熟人,哪会不知这两个欢喜冤家的陈年旧事,无不摇头苦笑,心道今晚李光祖必是又要被整得难看了。
每次李光祖进京,都要被温雍甯用这方法直戳痛处,恶整一翻,众人已经见怪不怪,反正过几天李光祖也会寻机恶整回来。
只是现在这对奇葩同在京中任职,今后的日子怕是精彩了。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之际,李光祖的战马远远行来,与以往面如黑炭不同,这次李光祖刚一到婵娟阁,便从马上一跃而下,将手里的马缰扔给小斯,满面红光地朝众人而来。
“哎呀呀,本将来晚了,诸位大人莫怪,莫怪啊!”
见他龙行虎步,众人下意识以为是李光祖已经认命,强撑着场子,不愿低头,纷纷泛起几丝怜悯之心,抱拳招呼。
“哟,以往不等到开席李将军绝不现身,这次倒是难得准时。”
温雍甯脸上全是笑意,可一开口却是讽刺之语。
李光祖明知他话里有话,却浑不在意道:“你温大侍郎为我接风洗尘,末将怎敢不早到?今日见你气色不错,一会儿可别像上次那般,酒还没喝完就往桌子底下钻呐。”
说着,他又同众人道:“诸位久等,来来来,咱们一同入阁,领略我北国风光!”
众人哈哈大笑,相互谦让着反身进门。
见李光祖面色自然,不似作伪,温雍甯眉头一皱,正想说些什么,可众人已经走远,丝毫没有给他继续挖苦的机会。
“哼,在此装腔作势有什么用?一会儿便要你原形毕露!单枪匹马过南山,挑翻一窝贼寇,看我打杀四方呐……”
温雍甯望着李光祖的背影哑然失笑,心情大畅之下竟哼起一段小曲,随众人走进了婵娟阁。
正主一到,酒宴准时开席,美酒佳肴由娉婷少女一一端上,更加惹人馋嘴。
十几位军中老粗分主次坐定,一人一张矮几围成一个半圆,每人身边都有一位清丽少女倒酒送筷,中间是两位美艳青衣抚琴高歌。
这是真正的外有丝竹婉转,身侧美酒佳肴,一上来便把气氛烘托到了高潮。
以往的饭局,未免最后尴尬,李光祖总是装出一副道德君子模样,不但对身边佳人不假辞色,甚至半开玩笑地痛斥众人放浪形骸。
众人都是知根知底,自然只当放屁,反倒讥笑他道貌岸然,不解风情,话里话外少不了影射调笑的意味。
每每此时,李光祖自是又羞又怒,面上却又要装出一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高大姿态,以免绷不住场面更加丢脸。
可这次刚一入席,李光祖反客为主,大谈边塞风情,看得一众宾客大跌眼镜。
不单如此,心头忧虑一去,李光祖再度成为战场上那个激昂豪迈的大将军,席间妙语连珠,连连劝酒,当即喝倒了几条好汉。
众人见他兴致甚高,却都在心里为他哀叹,想来李将军今日是换了策略,想要先发制人,可计策再好,经不住将熊兵怂,等到真刀真枪的时候一溃千里岂不是更加丢人?
温雍甯坐在一边,自顾自端杯饮酒,浅笑旁观,对李光祖明里暗里的挑衅视而不见,反而乐呵呵地主动将舞台让给他发挥。
多少年的交锋早已让温雍甯号准了脉,不管李光祖弄出多少幺蛾子,暗疾便是他的软肋,现在让他站得高些,一会儿摔下来才会更疼。
都是军中老将,温雍甯很喜欢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酒过三巡,一众将官酒足饭饱,兴致大盛,今晚的重头戏也终于要来了。
温雍甯喝完最后一杯,像以往一样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准备说几句讨巧的话,招呼众人好好享受漫漫长夜,顺便欣赏李光祖吃瘪黑脸的模样。
多少年了,这一直是他最喜欢的保留节目。
可他刚要说话,李光祖却先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扔,哈哈笑道:“不瞒诸位,哥哥我驻守西北,一去便是三年,那个地方鸟不拉屎,哥哥我是看见母猪都觉得眉清目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