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 出吴国, 过吴、越、楚三国边境。越国有前情.事务向公子翕交接,众人便在越国边境多待了两日。之后再陆路、水路交替。往复的行船, 让服侍玉纤阿的侍女们都有些疲累, 奄奄一息地伏在船舱中不愿出去多看看。且女郎们想到日后也许一生都不会再回吴国了, 心中不觉怅然。
玉纤阿却没太多乡愁。
她自幼经历多舛,在不同的主君手下求生。听越国有事与公子交接时,坐在船舱中习字的玉纤阿眉心轻轻跳了一下。但她表情甚微,并不惹人注意。玉纤阿沉思一会儿, 问侍女们公子翕是否在舱中见越国客人。
侍女说了是。
玉纤阿再问客人是何身份。
侍女模糊地说了几个官职,玉纤阿听着没有自己耳熟的, 才放下了心。
船泊在码头并不行走,恐要几日才会继续上路。公子翕与越国客人谈论国政,玉纤阿这个被献往周洛的吴国假公主无所事事, 总在舱中坐着又很憋闷, 便出去散散风。
她站在船头,看着波涛平静、云烟浩渺的水面, 衣裾与长发一同被风吹拂。天地浩大间, 她扶栏望水, 在船中仆从眼中,更是天地间最为明婉的那道风景。
玉纤阿眺望着前方,余光见到泉安走了过来。她侧头含笑向泉安点头, 指着前方问泉安:“是否前方我等便入了楚地?”
公子在舱内忙着, 泉安也没什么事, 玉纤阿和颜悦色,泉安自然笑着与她相谈了两句。泉安肯定了玉纤阿的猜测:“是,再过大约五日,我们便能入楚地了。”
玉纤阿心中想到公子翕的母亲不就是被囚在楚地的丹凤台中么?
她离开吴国前,吴王后又含糊地告诉她公子翕母亲的不为人知的私密事……
玉纤阿有心试探,她看泉安心情不错,就噙着笑叹道:“我从未去过楚地。小郎君可否向我介绍一番?”
泉安略停顿了一下。
才故作无事地道:“楚地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比吴越两个小国加起来都大一些罢了。”
旁边有姜女端着茶盘路过,听他们谈论“楚地”,便好奇地插上一句:“我听人说,楚国是没有国君的,不知是不是真的?楚国既也是周王朝的分封国之一,为何会没有国君呢?”
泉安看玉纤阿的美目也向他看来,目中满是好奇。
泉安语气却淡了下去:“确实,楚国虽是分封国之一,但楚国没有国君,只有大司马理事。”
玉纤阿吟道:“竟有大司马代替国君理事一说?楚国是一直没有国君,还是近几年才没了,天子没来得及分封?”
泉安淡声:“我不清楚。”
“天子会不会再封楚王,不是女郎你该关心的事。女郎管好自己的事便是了。”
微风拂面,玉纤阿手指绕着自己一绺发丝,轻轻笑了下。泉安的态度几乎明确了楚国的事另有内情,且这个内情泉安是知道的。泉安知道,那估计这内情八.九成都和公子翕有关。和公子翕有关啊……
忽感觉到一道灼热又复杂的目光从后盯着她,如芒刺背,锋利无比。
玉纤阿扭头,看到隔着不远的船舱中,范翕和几位越国臣子走出。范翕正望着她,旁边臣子见到玉纤阿的美貌连连惊叹,范翕看玉纤阿的表情却很古怪,复杂。玉纤阿心里一顿,想这样的距离,范翕武功又好,他是不是听到自己和泉安的对话了?但是玉纤阿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分寸把握得可以,应该没犯他的忌讳才是。
玉纤阿便嫣然浅笑,遥遥地向那方欠身行了一礼。
越国臣子们连忙还礼。
范翕却是长身玉立,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当做没有看见玉纤阿。
玉纤阿怔了一下:自离开吴国,范翕便一直是这种怪异的态度……他是将她当做庶母,敬重着她?
这实在不像范翕的风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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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的事情是范翕之前巡游越国时就定好的,如今不过是收尾,事务并不繁忙,也不严重。按说不算什么大事。但范翕整日精神恹恹,膳食每次都只是随便动了两筷子便不吃了。泉安想他心里有事,见他自离开吴国后便有些清瘦,泉安心中着急,却也不知范翕这样心机深的人,到底在烦什么。
范翕在想离开吴国前吴王对他说的话。吴王整日沉迷女色,不理国政,他那样虚胖的一个中年人,范翕本没将这种人放在眼中。但正是这样的人,临行前却用嘲弄的语气和他说:
“你母亲若知你做下这样恶事,竟与你父王抢同一女子,你母亲该多伤心?”
那话让范翕心惊,让范翕坐立不安。让他发现吴王并非他理解的昏庸君主,吴王今日的状态,也许只是自我放纵的结果。范翕辗转反侧,几日来都因为吴王的话不能心安。只因他在世间喜欢的人没有几个,虞夫人却必然是其中之一。
因这番心事,范翕竟有些不敢靠近玉纤阿。
春日雨水多,夜里绵绵下了雨。范翕卧在舱中锦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