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行梓道中,梓叶相切磨。与君别交中,缅如新缣罗。裂之有馀丝,吐之无还期。
桃灼在梅花树下抚琴,手边的紫檀木雕花茶几上摆着两个青花缠枝纹茶盅,里面是上好的碧螺春。
莫来听着他的低吟,耳边响起琴音透着悲凉和落寞。
“这首曲子叫离歌,说的是情人曾一度耳鬓厮守,交接情好。结局却是不得不分开。虽然分手了,可是余思犹存,欲一倾吐,惜再无归期。”桃灼抬眼看着他,莫来觉得他的眼睛里没有光彩,如失了神一般。
“不得不分开的不得是什么呢?”莫来往前走了几步。
“大人的不得有很多,时间,距离,金钱,门当户对……”桃灼沉吟了一下,“还有很多很多。”
“这些都不过是人们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若是内心惧怕,即便是天时地利人和,他也惯会找出许多不得已来。”莫来嗤笑一声说道。
“你这个小娃娃总是这般。”桃灼笑着摇摇头,“来找我什么事?郭家的小子呢?”
“猴子他回市里了。”莫来拉了个圆凳坐下,犹豫了片刻接着说道,“四叔公的尸体呢?在哪儿?”
桃灼端着茶杯的手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就在这地下啊。”
“在这地下……你没有说在那个墓里。”莫来试探地问道,“他老人家的尸体是不是被你们挪到别处去了?”
“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我们进墓,在墓里的几十口棺材前转来转去。你和莫语对那些棺材的态度很冷淡,若是中间有四叔公的棺材,先不说莫语,你这个师兄见着了的话也不会无动于衷的。”莫来端起茶杯,手指摩挲着杯底,“何况是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他的师兄。”
“哈哈哈哈哈。”桃灼笑得灿烂,莫来却觉得那笑声像哭声一般,“你想多了……他不在莫家老宅能在哪儿?这个阴森森,枯燥乏味的大宅子可是他无论生死都逃不开的金丝笼啊!”
“这茶具我一直猜想四叔公会带到墓里去的,他生前总爱用这个样式的。”
“这个啊,我记得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志孝还小,他打小体弱多病,在这山里将养着。我外出游历偶然得了几个好看的物件,什么鎏银百花手炉、刺木香菊轻罗菱扇、圈金螺钿镜、青铜白玉杯……我献宝似的拿给这个最小的师弟,让他先挑。”桃灼似是想起的一些美好的回忆,嘴角不自觉露出微笑,“那天他靠着床头,一双瘦弱苍白的小手在这些小物件里面来回翻找着犹豫不决。我说,你若都喜欢,便都拿了去吧。他笑着摇摇头,最后挑出两个缠枝花的茶盅。我说,这茶盅可是这堆东西里最不值钱的玩意儿了,本想着山上人多拿来送礼充数用的。谁知他呀,铁了心只拿了这两个茶盅。”
莫来闻言心里直犯嘀咕,难道是四叔公不识货?搁谁谁不挑最贵的啊?若是怕人家以为太贪心,那挑个中不溜的也行啊。做甚挑个这烂大街的玩意儿?
“你是不是也疑惑他为何这般行事?”
莫来点点头。
“我是很久之后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因为他自作主张回莫家庄接莫氏族长之位跟他闹翻了。之后的二十来年,我都没有再见过他,即便是知道他在寻我。”桃灼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师傅他老人家去世前把我叫到床前,递给我一个缠枝花的茶盅跟我说,你总是心高气傲,什么都要争个高下。志孝却不同,他心思细腻,为人敦厚,许多事都是默默地在做。你觉着这缠枝花的杯盏廉价普通,平淡简单,看不入眼。可你知道吗?这世间最难得到的便是这平平淡淡,简简单单。这缠枝花又叫“万寿藤”,寓意生生不息,万代绵长。“缠,绕也,从糸廛声”,叶片和花朵的枝蔓自由穿插绕转,互相缠绕而不牵绊。那叶片便如他,那花朵便如你。他是希望你们二人的师兄弟情谊能绵长缠绕,却不互相牵连。他也是希望你能吉祥平安。”
莫来听到这里不觉为自己刚刚的妄自揣测而羞愧,老一辈人重情,与现下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不一样。
“我现在真的觉得平平淡淡,简简单单才是最好的,可是那个人却不在了。老天有时候特别的残忍,它总是会用一个无法挽回的事实让你懂得一些道理。但是懂得了又如何?逝去的光阴已经回不来了,逝去人儿也回不来了。”桃灼眼角微微泛红。
“我觉得四叔公不曾怪过你。”莫来喃喃道,“他一直用着这个茶盅也说明他一直惦记着你并不记恨你。你与他置气,左不过也是因为为他着想,他应该是明白的。”
“志孝这个人一向是这样,宽厚没什么脾气。这十来年我虽然与他冰释前嫌,但始终心里有些许的愧疚,无法那么坦然的面对他,一年中也只是抽几日过来看看他。而这句对不起始终也没说出口。”桃灼叹了口气,“若你今后遇事,切莫如我这般。看似是大丈夫不拘小节,心高气傲,实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莫来点点头说:“今日便这样吧,我无意知道你们将四叔公的尸体安置在何处,怎么处理了。因为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