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苍玉来了大唐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是拥有一点“幸运值”的。因为他这辈子的生日,恰好就是上元节。 大唐以道教为国教,按照道教的“三元说”来讲,“上元天官紫微大帝”诞生于正月十五日,“中元地官清虚大帝”诞生于七月十五日,“下元水官洞阴大帝”诞生于十月十五日。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大唐因此将正月十五日定为上元节,七月十五日为中元节,十月十五日为下元节。这个习俗,一直保留到二十一世纪。 谁都想在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天,求个全年的好彩头。因此上元节成了唐人最重视的一个节日,甚至远胜春节。 李苍玉的生日刚好就在这一天,因此他一直都是猎园人们心目中的“福气宝宝”。再者他今年还举行了成丁礼,礼成之后还要举行宴会。这样的宴会对猎园的人来讲,本身就是一场难得的盛事。 为了这场宴会,高玉一家可是准备了大半年的时间。他们不仅很早就开始省吃俭用的积攒食物,还从大山之外买来了许多的果子和酒水,专门用在成丁礼这天。 唐人说的“果子”,就是各种各样的糕点小吃。这对于食难裹腹的猎园人来说,绝对是一种奢侈的享受。至于酒就更不用说了,饭都难吃饱,谁还有多余的粮食去酿酒? 除此之外,今天还煮了一头刚刚捕获的野猪。按勺分米的猎园人,今天全都可敞开肚皮来吃肉。 用高玉的话来讲,“今日之事,堪称猎园所有人来此定居之后,第一盛会。” 傍晚时分,猎园的几口大锅煮好了肉,架起长条的案板摆满了果子和酒水。那些结着冰棱的树枝上挂起了各家自制的花灯,虽然简陋,但也一派喜气洋洋。女人和孩子穿上了他们珍藏在柜底的最美衣衫,男人则是盯着那些盛酒的瓦瓮垂涎欲滴。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在山巅之时,猎园中响起一阵锣鼓之声,上元节的狂欢夜,开始了。 李苍玉见识到了从未见识过的,猎园人的另一面。 这些隐居在穷乡辟壤的人们,平常总是很忙碌,很清苦。为了食得裹腹、衣能蔽体,他们常年累月的辛勤劳作,生活非常的艰苦。但在今日,他们欢天喜地敞开胸怀,来尽情的享受生活了。 那些搬着大瓮喝酒的男人,李苍玉原本以为他们除了打猎吃肉、睡老婆打孩子,别的都不会。没想到他们把酒喝到了兴起的时候,还会列起队挥起剑,敲着瓮唱着歌,跳起粗犷而雄浑的军舞来。 他们的妻子儿女都来围观,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着火光和笑容。她们说这是《秦王破阵舞》,是糙老爷们儿的舞。他们一年也难得跳一次。 实话实说,这些家伙们的唱腔真不怎么样,舞步也有些蹩脚和零乱,一点都称不上整齐划一。但恰是这些男人醉酒后的嘶声怒吼和天然不雕饰的狂野,让李苍玉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心灵的震撼。 这样的嘶吼和狂野,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深植于唐人血脉之中的——尚武精神? 酒是浊酒,“一壶浊酒喜相逢”的那个浊酒。 它的名气虽大,但其实非常廉价并且难喝,有点像敞放太久了的啤酒味道。尽管如此,李苍玉也跟着大家一起喝了不少,隐约也感觉到了一丝醉意。一时兴起,他也加入了这些糙老爷们儿的队伍之中。 挥刀拍瓮,引项高歌。虽然中二,但很欢乐。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这舞,粗糙狂野。 这歌,雄浑奔放。 这群糙老爷们,让围观的女人们霞飞双颊,美眸泛春。 有剑有酒,岂能无诗? 《秦王破阵舞》在一片大笑声中收场之后,几个穿着大红冬袄的女子在一片喝彩声中登场了。其中就有李苍玉的舅母一个,她怀抱着一面琵琶。另有两个与她差不多同龄的女人,一人拿埙,一人横笛。 李苍玉开了眼界。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舅母还会弹琵琶,并且还弹得非常的好。那个吹埙的大娘更是深藏不露,以往她都是一天到晚的洗衣服,李苍玉几乎没见过她做别的任何事情。吹笛子的那个更令人称奇,那是一个整天蓬头垢面只会砍柴扫地的寡妇,平常毫无存在感。 悠扬清冽的琵琶,古朴悲凉的陶埙,还有轻盈灵动的竹笛,被三个普通到寒酸的妇人,奏出了天音妙曲。 喧闹顽皮的孩子和那群高歌乱舞的糙老爷们,竟然,全都归于一片宁静。 音乐,果然是人类共同的语言。 李苍玉不知道她们奏的是什么曲子,但真切的感觉到,那些音符仿佛一个个的全都飞进了自己的心里,在与灵魂交响。 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还有另外的某种震撼。 这些人们在隐居到猎园之前,肯定都曾有过不同的生活和际遇。现在,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那么穷困和潦倒。但是,这并没有抹煞他们对音乐的热爱,和对浪漫的追求。 李苍玉感觉,自己对“唐人”的精神世界,似乎有了更大的好奇。 曲乐奏到妙处之时,一个年轻女子在大家的众望所盼之下,羞涩的走了出来。 李苍玉可认得她,她就是表哥高锋的妻子,陈鹂娘。 陈鹂娘少言寡语一天到晚只知忙于家务,典型的农村家庭妇女。她长相平平毫不起眼,属于扔进人群中很难一眼认出来的那种普通女子。与之形成了强烈反差的,是她丈夫高锋极其俊朗的五官与挺拔英武的身姿。在李苍玉看来,无论是按大唐的标准还是21世纪的审美指标,高锋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高锋和陈鹂娘,向来极其恩爱,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