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摆上的灰白被宫女拭尽,“可以了,昭仪。”
暗自抚平情绪,纪绯嫣重又迈开步伐,向前走去。刚走几步,身后传来一个宫女的呼唤。
“纪昭仪,纪昭仪请留步。”
纪绯嫣停步转身,气喘吁吁跑来的是坤翊宫的宫女。
“纪昭仪。”宫女行完礼道,“皇后娘娘请您速去坤翊宫。”
进入坤翊宫,便看见春桃跪在阶下,皇后坐在圈椅中,手里捏着那只错金玉碗,平日里和蔼的脸上此刻带着明显的怒气。
纪绯嫣即刻明白过来,偷倒汤药之事已被她抓了个正着,面不改色的行礼道:“不知皇后娘娘召绯嫣前来,所为何事?”
皇后沉默着将手中玉碗递给身旁伺立的宫女,宫女又将玉碗送至绯嫣眼前,皇后这才发话:“本宫倒要问问纪昭仪,你的宫女为何会将本宫的汤药倒掉?”
纪绯嫣对宫女手中的玉碗看也不看,乖觉的在春桃身前陪着她一同跪下,淡淡道:“既然被皇后娘娘人赃并获,绯嫣已无话可说。春桃不过是依令行事,还望姐姐对她从轻发落。”
“姐姐?”皇后面带嘲笑,“叫得可真好听。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从东宫开始,你一直独擅专宠,本宫可有说过你一句不好?不单如此,本宫对你倍加信任,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信任?”
“绯嫣不敢。”嘴上说不敢,语气里却没有半分惶恐。
“不敢?到了今时今日,纪昭仪还有何不敢?你如今仗着陛下的宠爱,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了。”皇后强压怒气,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你今日是倒掉本宫辛苦熬出的汤药,下次要做什么,可是要想方设法取代本宫?”
“绯嫣从无此念。”
“你觉得本宫会相信?”
纪绯嫣缄口不言,因为她知道,此刻皇后正在气头上,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她曲解。
然而纪绯嫣的不发一言看在皇后眼里亦是理解为不屑解释。皇后的怒火已升到顶点,咬牙道:“本宫为陛下熬的药,你也敢擅自倾倒,如此无法无天若不给予惩罚,本宫要如何管辖后宫?”话语到此略微停顿,“宫里有宫里的法度,本宫念你初犯,只赏你二十大板,若再犯,绝不姑息。”
有宫女执杖上前,意欲依令而行,千钧一发之际,忽从门外传来通传声:“皇上驾到。”
皇后忙领着众人跪下接驾。
铭?踏入宫内,先瞟了眼纪绯嫣与她身后那两个手执刑杖的宫女,赐众人平身之后,看着那两个宫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道:“纪昭仪目无尊卑,竟擅自倾倒臣妾为陛下熬煮的汤药,臣妾罚她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铭?侧头看向纪绯嫣,纪绯嫣平平道:“是臣妾的错,臣妾甘愿受罚。”
“你们都下去,”铭?缓声道,“春桃,送纪昭仪回寝宫。”
“陛下!”皇后惊道,“难道您要为了纪昭仪废除宫内的法度吗?”
皇后的话令众人呆立原地,不知该不该照皇帝的意思做。
“愣着干什么,朕的话你们没听见吗!”铭?高声喝道。
众人忙应了声是,照着皇帝的话退出宫房,春桃也扶起纪绯嫣退了出去。
坤翊宫内只剩下铭?夫妻俩。皇后呆立原地,等着丈夫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想,却听他道:“启文怎么样了?朕不太放心,所以来瞧瞧。”不闻皇后回答,铭?一面向内室行去,一面道:“在内室吗?朕去看看。”
“陛下,启文已经睡着了。”皇后转过身道,“比起这个,您不觉得更应该将您插手此事的理由告知臣妾吗?”
铭?的脚步略有停顿,片刻后继续走向内室。
皇后跟随铭?进入内室,看着丈夫小心试探太子额头的温度,确定太子已经退烧,铭?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回身对皇后道:“退了烧就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陛下,”皇后终于将心底的怀疑说了出来,“纪昭仪倒掉臣妾的药,是您的意思?”
这番话使得铭?脸上的笑容全数散去,铭?紧盯着她,不知该作何回答。
然而他的表现却更加坚定皇后的猜测,心里不由涌起一股酸楚感,“原来,连臣妾都不值得陛下信任了?从前在东宫的时候,陛下曾说,臣妾是您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如今,这个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已经不是臣妾了吗?”
因为这个“唯一”,她将他奉若神灵,所作所为全为他着想,却只换得这样的结果吗?
“纪绯嫣与你不同。”铭?沉默许久,才避重就轻道,“你有牟家还有太后,她在这宫中能够依靠的,只有朕。”
换言之,他之所以信任纪绯嫣,除了感情因素,也有现实因素。对纪绯嫣来说,铭?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最大的利益只能从铭?身上得到;而皇后,除了铭?还有娘家,还有太子,即便失去了丈夫,她也可以从娘家和儿子身上继续获得利益。
这已经是间接承认了她彻底失去了丈夫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