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自然愿意跟着小姐,婢子不是这府里的家生子,而是正夫人从外头买来使唤的,这身家性命全系在正夫人手上,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死丫头嘴硬,当着我的面还敢逢场作戏,明明不愿跟着我,还将话说得这般漂亮好听,不过转念一想,她这样的人,不就是一幅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德行吗?
“我的心意摆在这儿,将来或有使得上力的地方,你只管张口便是。”
依旧是言辞关切,态度温和,疏不知一张笑脸下满心都愠怒,望着她娇小玲珑的背影,心中只道日后等她来求我的时候,我断无可能像今日这般好相与,必得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我这样记仇,并不是因为心胸狭窄,为着她这缺口打不开,只得又回到最初的成算上,从卓不凡不处入手,这样一来,我就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心中怎能不怨。
当我带着表礼步入紫竹斋是深秋的一个清晨,院中的塔菊开了,满院飘着清冷的香气,一如长姐脸上不冷不热的表情。
“这针脚细密,最是精致不过,我很是喜欢,只是,就如同你姐夫当日对你的提点,你得了闲还是多为自个儿添些嫁妆,特别是嫁衣,最好不假他人之手,出阁那日穿了既体面又风光。”
“那我以后就只管给自个儿添妆,听姐姐与姐夫的教导。”
鸣凤不愿应酬我,但她并不厌恶我,在分宾主坐下那刻,我已察觉每每她的目光扫过我们主仆,杏眼中藏不住的微嗔皆落在如月身上。
她这个作妻子的原来都知道,隐忍到如今,想来不过是顾全大局,而这个所谓的大局,想必泰半都是因为我。
“听听,还没出阁就这样温柔如水,将来校尉还不将你捧在手心?”
“姐姐,好没意思的话,教我这作妹妹的把脸往哪儿放。”
“知人知面不知心,任你再圣德怜下,对底下的人一定要防着,那些所谓的心腹人从来心里藏奸,编派主子的东西倒也罢以了,就怕惦记着主子汉子,欺负上脸,你还得一脸贤慧给人家开了脸,明堂正道摆了酒放在房中。”
“真有这样的事吗?”
她赞我、夸我,不过三两句上便话锋一转,由含沙射影璇即转向咄咄逼人,句句直指如月,此时,我佯做吃惊,只盼着能够火上浇油,陷入如月于水深火热。
“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到底还顾着体面,自然不会,但外头可就不好说了,我这不是再教你吗?”
“倘或我真遇着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难不成妹妹眼里能容得下沙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觊觎,鸣凤的意思自然是要除之而后快。
从紫竹斋缓步出来,如月虽竭力保持面色平静,可她时不时颦蹙的眉头却出卖了她,即便将来送走了我,她之前打的如意算盘根本就行不通,其煎熬可想而知。
她坚持不了多久,就像一只扑楞着的鸟,我等着她从天上掉下来。
“二妹――”
是卓不凡,终于我等到了他,这才是我来紫竹斋真正目的,当面挑唆鸣凤与如月,左不过是见他不在,顺着鸣凤的话,声东击西以此拖延时间。
“见过姐夫。”
我上前盈盈施礼,在抬起头与他目光相遇那刻,他看似客套而生疏,可当我扶着如月的手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感到他的目光一绕,停留在我的身上。
早有准备如我,轻轻挥了挥衣袖,将藏在衣袖中一只塞满紫茉莉的香袋不慎遗失在落满竹叶的林间小道上,香袋呈如意型,以红绫织缎栽就,虽小,却极其醒目,若他此时拣拾归还于我,我便暂且断了此念。
但正如同我所预料那般,他并不曾叫住我。
接下来的日子,对我而言过得异常平静,我每日足户不出,依长姐所言端坐在窗前的绣架旁,一针一线的描绣着我的嫁衣。
如月起初还能捺着性子陪我,多两日上,便暴露出心烦意乱,根本无心于女红,我因笑道:“我这嫁衣少说还得花上大半个月的功夫,怪磨人的,你也不必时时陪着我,去忙活手上零碎的活计罢!”
“使得,小姐若是短了什么再使唤我。”
闻得我如此一说,她如大赦一般,抬脚便离了我所居住的小院,我知道
,自上次去紫竹斋,她心里憋着一腔愁怨无处可诉,这一出去,还不知道会找谁闹个天翻地覆。
她若闹起来,这府里一乱,乱中必然有机可趁。
我这样想,便搁了针线,慢慢站起身立于窗前,借松动筋骨那刻四下里好一阵环视,确信如月走远,周围也无旁的人,才开了箱笼,仔细的挑拣衣裳。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不引得众人侧目,我只能穿家常衣裳,故将寻常的衣物穿出雅致与新意颇费心思,但我似乎在这些衣裳手饰的搭配上颇有天赋。
信手拣了件蛾黄的罗衫与葱绿的长裙便知这样穿在身上必是既娇且艳,能够衬出我胜雪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