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被人欺负。”天放有许多话想对倩儿说,可才说完,心里便懊悔不迭,这话不仅揭了倩儿的伤疤,也捅了自个儿的痛处。
倩儿清艳的面上很是黯然。
她想起在静心苑,曾以极其粗鄙之言辱骂过荣帝,甚至扇过他的耳光,损伤今上的龙颜。更兼之前在贞王府,她为了争宠还作过违心的事……早已不复当初。
倩儿:“是啊,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以前,我好像,没这么凶巴巴的是不是?可我不凶的时候,却总是……”
望着倩儿眸子中隐约闪过的泪光,天放从袖中取绢帕塞入她的手中,歉意道:“对不起,我这人痞惯了,想说一两句好听的,总是越说越糟糕。”
倩儿破涕为笑:“对,都是你不好。”
“爷,该更衣了,新娘子等着拜天地。”
相府的管家领着奴仆上前打千儿,天放看了眼置于药房正中的西洋自鸣钟,见吉时已到,凉凉道:“倩儿,我又要娶妻了。”
天放又要娶亲了。
每次都不是他想娶的人。
头一回是他的父亲沈相作的主,这一回却是冯太后作的主,她这么做可真是很伤人,倩儿想要上前拉住沈天放,想告诉他既然不想,就不要太勉强自己。
天放却大步走了出去,伸展开双臂,在管家的伺候下换上喜服、戴上红花,不过片刻,便焕然一新。
他本就生得人材出众,穿着簇新的喜服越发显得面如美玉、鬓若刀栽,真有几分俊俏新郎官的模样,看得倩儿心里一阵发酸。
“其实我忘了告诉你,那药是替我自个儿准备的,要不今儿晚上新娘子就得独守空房了。”
见沈天放拔了塞子,将那以淫羊霍炮制的酒,咕噜咕噜直往口里灌,倩儿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想起冯太后往日总种行为,倩儿很是替天放不值,她追了上去,终于说道:“天放,她早已不是她,根本就不值得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明明知道她早已不是她,明明知道此生已是无缘,就连痴心如倩儿也已改变,可只要他沈天放活在这世上一天,对她的心就永远不会变。
没有值得与否,只有心甘情愿。
曾几何时,倩儿亦曾如此待荣帝,只是在那以后,她却不知是何时弄丢了自己……
待新人交拜天地后,按大瀛的风俗由媒婆及傧相引入洞房行坐床、撒帐之礼,又是一番顽闹,直至宾主尽欢,众人陆续散去,倩儿方欲起身离开。
就在此时却听得一阵礼乐声,只见两行宫灯从相府大门逶迤而来,适有宫中司礼大太监吊着尖细的嗓门传旨道:“建章宫太后娘娘驾到――”
倩儿冷眼望去,见宫人以锦幔置了围屏,左右扶出冯太后。心道,她到底还是割舍不下,借着封赏的名义出宫来闹黄自家侄女与天放的洞房花烛。
“哀家早该想到贞王妃今晚必在。”冯太后眼尖,足一点地便见倩儿立于相府花厅,那花厅前与正堂相连,后与新房相通,是新人进出的交通要道。
倩儿福了福:“臣妾恭喜太后娘娘、贺喜太后娘娘。”
若是旁的人赶着恭祝她,虽然心里有气,她便也忍了,可倩儿明明知道她与天放的关系,明明知道她已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却不着痕迹的讥讽她。
冯太后气不打一处来:“一屋子新鞋旧鞋要挨个试……”
自年前入宫与冯太后闹翻,倩儿就深知她们姐妹的情分走到近头。若是从前她必会心软,必会有万般不舍,可事到如今,既然已看穿她,便也能够看淡看开,只当表姐是个陌路人。
因此,适才她不过是礼节性的请安,根本就不曾想着出言不逊,未料到她的淡然处之,在冯太后的看来竟是雪上加霜、落井下石,当即以言语恣意污辱。
女人刻薄起女人最是毒辣。
倩儿原想着以牙还牙,以同样尖酸的言语加诸在冯太后的身上,忽然想起,一个人只有脆弱到手足无措才会拼命掩示自己。
比如之前她在静心苑辱骂荣帝……其实只是被逼上了绝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因道:“纸老虎。”
果然廖廖三个字,噎得冯太后一气也吭不出来。
待倩儿坐上轿子,见冯太后仍如木头一般杵在原地,方无声无息的笑了笑,想来,她这一句是彻底击溃了冯太后的心里防线。
活该。
她这样想,深觉或许应当换一种方式与荣帝周旋。终日谩骂与言语污辱并不能给她带来实际的利益,只会将她变得与冯太后一般可恨又可怜。
纵使这段关系不由她决定,但有很多东西还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何况当初之所以被哄赚入宫,被人利用,不就是因为无依无靠,又穷尽了吗?
荣帝虽靠不住,但为何为不趁着他还在热乎劲上,将从前属于贞王府的封地、财物、以及门下的食客家臣一一讨回来?
若她拥有足够的土地与财富,还愁什么,还怕什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