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安的唇角微扬。“姐姐的好意,安心领了。只是安不过这几日偶然微恙,这雪参在我这儿自是浪费了,如今蝶衣姐姐比我更需要这些。更何况……”沐安稍稍停顿了一下,抬眼有意无意的扫过宇文欢,“蝶衣姐姐如今可并非一人需要呢。”
“这――”倚梦心下略一顿停,然后笑意盎然道。“反正这物早已送与妹妹了,一切都依妹妹便是。”
不再推辞,沐安将那锦盒递到了蝶衣的手中。蝶衣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交予茜雪,答谢了沐安。
“好了。”冷眼看着他们的宇文欢最终在这场‘姊妹亲昵’的戏码之后出了声。“也说了不少时候,沐儿经不得劳乏,你们先退下吧。倚梦,梓瞳,你们将蝶衣送回蝶园,本王稍后来看你们。”
一时间,有人的心中窃喜。有人的心中五味杂陈。
只有沐安,依然唇角微扬,轻轻的笑着。入目的,满是那般绝俗的风采辉映着清空温雅的光华。
人心,总会在沉沦之后,遇及美的一瞬间继续沉沦。从此坠入深渊,不复存在――
“啪”!地一声清响。沐安手中的茶杯跌落在了地上,微热的汤水还是在她的手上烙下了明显的红印。
“安,你怎么了?”裴元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沐安呆愣的扶住被烫伤的手,原本一双明媚的眸子忽然氤氲一片。“没事吧?”
扯过沐安的手,看着上面的红痕不由得皱眉,裴元将随身带着的药瓶打开,不由分说的将里面的药膏尽数倒在她的手背上。
怎么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宇文欢才走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也没见她如何,怎么突然之间……
“我没事。”沐安的眉头微锁,脸色青白,有种突然袭来的莫名心悸的感觉……“只是……”略微的一顿,沐安接着开口道。“你说,人是否终究会变的?变得即使面对面,即使曾经多么亲密,也会再不相识?”
虽然不明白沐安为什么突然会这么说,但裴元直觉她所问的是同宇文欢有直接的关系。“万事皆由心生,可心却逃不过一个变字。劫数如此,宿命如此。万物皆变,更况若人呢?”
“原来,果真是这样。”沐安胸口一紧,好疼――!抬手在胸口紧按住,指节发白。“原来果真如此――”
“安,你究竟怎么了?”裴元被沐安的神情惊到,口气也开始急促起来:“自清晨起你便一直怪怪的。我不说但并非是我不知。若你放不下他宇文逸风,大不了我带你杀出这欢王府,让你从此跟他安安稳稳的一块。
若你想起什么,留恋这宇文欢,何故现在又与自己过不去?倘若你两者皆为得或不得无谓,那便让我带你离去,江湖也好,神医谷也罢,你又何苦在这儿自我折磨?!”他说到这里被沐安突然变得惨白的脸色吓得忘记了要说的话。手指立刻攀上了沐安的脉络。
“离开――?”沐安气息一个不稳,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模糊一片,只一瞬间就仿佛听到了地狱传来的妖媚歌声,口内似乎又是一股甜腥――但她还未说完这一句话,一口血便‘哇’地吐出。沐安只觉得心中空落落地,想要抓住什么,却似乎什么也抓不住一样。她奋力的想要挣脱开裴元握着她脉门的手,拼命的朝着门口的方向就要冲过去。
是的,离开。离开这里,彻底的离开。就不用再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忧恼。离开……我要离开!离开――
一心只想着要离开这里,一心只想着要快些挣脱。冷不防的和端了药碗进来的浅音撞了个满怀。由于沐安冲过来的太猛,浅音手中的药碗摔在地上,连同药汁摔了个粉碎。也就是这个空档,让裴元重新抓住了她。
为了稳住她的神行,裴元只能环住她顺势旋过身,紧握住她的双肩,停住――“浅音!”他急喝,已经顾不得许多,猛抬头却不预期的撞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眼波,雾气萦绕。
“快拿我的银针来!”裴元微皱起眉头,漂亮的眼眸细细的眯起:“该死!居然敢在我的面前给你下摄魂!”
一根银针准确无误的刺入沐安的穴道。
真气凝成一股暖流,透过贴着她后心的手,源源不断的流进身体里。
“沐安!你赶快给我清醒过来!”裴元怒吼着。
他看着沐安冰雕玉琢般的面庞如今更是惨白似雪,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抽空,映得那双珀色的眼眸更显幽丽深广,光影交错。
她仿佛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又仿佛是在透过他看着广漠的天与地。仿佛一瞬间整个世界就在她的眼中历经了毁灭和重生,衍生出无限的寂寥――
那一刻,裴元的心好像被带刺的鞭子抽过,生生的痛。
“裴元……”沐安的声音已经冷的不带一丝温度,还有栗栗轻微的颤抖,却显然已经平静下来,“我没事。”抬手想隔开他,让他收回内力。但是,她指尖冰冷清细的颤抖却在不经意间传递到他身上,裴元挑了挑眉。
还未等他反应,在沐安转身的瞬间,她便脚下一软,当即闭了眼睛,失魂一般颓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