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烨的睡态与醒着时的张扬与邪魅迥然而异,有一种居家男人的味道。
我走近些,想要唤醒他,但想了一想,终是不忍打破他的美梦。
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有一刻钟之久。
“殿下,您该服药了。”
身后,内监尖利的嗓音吓得我浑身一跳。
迅速回眸,看到站在面前的正是内监总管高怀德,遂狠狠白了他一眼,欲要开口,却发现高怀德手中捧着一只大白瓷碗。
碗中黄澄澄的液体引起了我的注意,一股不祥之兆刹时跃上心头。
我紧盯高怀德的双眼,冷冷问道:“殿下可有病?”
高怀德躬身道:“殿下自归国来,一直咳嗽不停,身上时常又忽冷忽热,皇后娘娘令慕大人看过,给开了一些药方。”
“既是看过,那到底是何病症?”我冷冷问道。
“宫中秘事,奴才自是不敢多问,只是皇后娘娘叮嘱要老臣每天定时亲眼看着睿王殿下服药。”
“好了,你退下吧!“我冷冷道。
“公主殿下,睿王殿下的药……”
我勃然大怒,往高怀德手上狠狠一扫,只听“咣当”“哗啦啦”一串碎响,瓷碗跌在地上碎成一片狼籍。
我骂道:“高怀德,你这个狗仗人势的蠢材!日后若是再敢狗言狗语,先割了你的舌头,再瞎了你的狗眼!本宫说得出就做得到!”
高怀德面上不起一点涟漪,躬身道:“即是殿下发话,老奴领命就是。”
身后有清冷的声音响起:“高公公,你放心――药煎好送来,本王定会按时服用。”
我回首。
见夙烨坐在花树上慵懒地起身,对内监徐徐道:“高公公,你退下吧。”
高怀德这才躬身退下。
本来花团锦簇的乾元殿,此时已经十分冷清,斥退了内监,这里,就只剩我们两个相对。
心中,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悄悄抬眸,却与夙烨一双凤目正触在一起。
视线微微一颤,欲要逃离。
“数日不见,你……长大了。”他冷峭的面容漾起一缕温和的微笑。
我冷冷道:“经历了世间沧桑,若还是一个不明世事的小孩子,那我就是一个大白痴!”
“既然情知面前所对是个言而无信的无耻之徒,你就不该来这里。走吧,阿妩,赶快离开这里!”他缓缓起身,给了我一个冷峻的背影。
我忽然忆起,一年前在浣花池与他初遇,他也是这样给了我这样一个背影。
他告诉我――比爱更珍贵的,是大义。
“是该走,但是怕你死得不明不白。”我抄起地上的瓷碗碎片,沾了一点药液在鼻旁轻嗅:“断肠草?这样的狠辣手段他们也做得出来?”
则可减轻症状。它最神奇的功效,就是成年男子服用,会慢慢丧失生育能力。”夙烨徐徐笑道。
“你都知道?还要服用?”心中似有纤细的东西被慢慢弯折,疼得难以呼吸,到了嘴边,却是充满怒气的责问。
夙烨往前行了一步,背对着我道:“对于十恶不赦之徒,‘断子绝孙’也许是最合宜的惩罚――何况,像我这般滥情的男人,到最后能落得个独善其身,还要好好谢谢他们的成全。”
这惊心动魄的阴谋,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于己无干之事。
你这个言而无信的、狂妄自大的、狼心狗肺的男人!
你死!你断子绝孙!你有没有想过别人……
心头忽然火起,以至于面上肌肉也抽搐起来,眼前金星乱晃,随即身子就软软地倒下。
有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越来越近地扑入鼻息,随即,我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臂拥住了。
“阿妩,你怎么了?”
他一向镇定自若清朗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惊惶,而那一向流光飞舞的桃花眼中有痛惜和慌乱闪过,这是我从未见过的!
你,终于将自己柔软温暖的内心撕开了一角,冰山也融出了一条温暖的小溪……
心,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刹那间破碎成了千万片,被细雨打湿了,零落成泥,碾作玉尘……
泪,忍受了许久的坚强在身体一接触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就崩溃了……
“?”地一声,姹紫嫣红的泪雨……
“烨,我知道你是有难言苦衷的……你说骗我也不是真的,只是为了让我能安心的离开,走你所谓的阳关道,是不是?烨……”我伏在他胸口上,能感觉到他胸膛下勃勃的心跳,还有他浑身微微的颤栗:“烨,不要离开我!你说过,我们是一样的叛逆,一样的勇敢坚韧,而现在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而你,也经历了亡国失亲亡母之痛――犹如被劈成两半的树,你我只要相互拥抱依偎,整个天地就是葱郁的!佛说‘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前生五百次的凝眸,换今生一次的擦肩’,我日日梦中都是你,定是修了千世!烨,不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