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在宫外徘徊的青年男子正是叶煜城。
他见我们骑马而来,面上神色竟是又惊又喜,迎上来,欲要对我说话。
夙烨见了,从马上跃下,冷冷望着他,道:“本王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晋阳王,正想要问问众人赴宴时,你又在哪里?可巧,你就又出现了。”
叶煜城泰然自若道:“本王在宴席上饮酒过量,身子不适,和殿下辞别后就回至居处歇息,这个谁都可以作证。”
夙烨不答,回身,将我从马背上抱下。
凉风透过树隙徐徐袭来,激起一股寒意,我被雨打湿的衣衫薄薄的贴在身上,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还未回首,一件淡紫的衣衫就已经覆在了自己身上,回首,迎面正碰到一双温情脉脉的眼睛。
叶煜城温声问道:“衣衫都淋湿了,身上冷不冷?”
我欲要回答,喉中发痒,禁不住轻轻咳了几声。
“先回去,我却找御医给你好好看看。”他说。
夙烨道:“宸丫头是丽春殿的宫女,母后自会找御医给他看的。”
说罢,回身轻轻牵了我的手,从叶煜城面前翩翩而过。
淡紫的衣衫覆在身上,暖暖的,尚带着叶煜城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就如同春日里澄明的阳光。
我回首再望,叶煜城正静静地望着我,橘红的烛焰打在他玉白的身影上,翩翩的,似那夕阳下展翅欲飞的白鹤。
更漏声声,敲在我心上,有一种暖暖的哀伤。
换了衣衫,随夙烨来至丽春殿,在心里却不知他要跟我来干什么。
有内侍上来见礼,被夙烨屏退,他一直引我来至一朱阁外,躬身道:“儿臣夙烨参见母后。”
室内有橘红的烛焰摇曳,有个声音道:“烨儿,你终于回来了!”
随即,帘帏一挑,有个芙蓉玉面的佳人出现在眼前。
望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我心中暗暗道:
你,就是我的母后么?
是你,竟然伙同自己的情夫夙寰――害死了我的父皇么?
皇后端坐在凤凤椅上,优雅地品茗,看到我们进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站起身:“烨儿、锦宸,你们回来了!”
夙烨躬身道:“烨回宫,怕母后担忧,特来向母后请安。”
“还是烨儿最孝顺!本宫虽无子,但有你一人就足矣!快起来吧!”
正要回身落座,皇后看到夙烨手上有伤,就惊叫道:“怎么受了伤?莫非……”
夙烨淡淡笑道:“看母后想到哪里去了,那伙歹徒虽凶残,但半路上就被烨除掉,因痴迷于民间仙境,就在路上耽搁了些时日,手上的伤是在夜间奔走,不小心刮破的。”
我不知道夙烨为何在皇后面前说谎,但也很惊异皇后听了他这番话竟然也信以为真,并未多问。
夙烨径自跨入殿中,将身子一倾,如春山般坐在皇后侧边的一把椅子上,见案上有茶,却不去倒,对皇后笑道:“记得母后这里有上好的百年醇……”
皇后笑道:“你还惦记着母后那一壶好酒呢!但,你受伤了,酒……还是免了吧。”
皇后令人上了几样点心,二人就在那里边吃边聊起来。
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有酸意泛上鼻息。
夙烨,淑妃的儿子。
而我,才是你真正的亲骨肉啊!
“锦宸,看你神色不对,莫非是身子不适?”
恍惚间,皇后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鼻中一酸,竟然没有做声。
“哦,烨这一路多亏宸丫头照看,她辛苦了这几日,定是十分劳累了。”夙烨捻起一枚樱桃置入唇边,仿若无意,对皇后道:“儿臣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皇后叹息了一声,道:“烨儿已经十八了,本来,皇上下旨将相府三小姐安翎凰赐婚与你,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谁也没有料到中间会出这么大的变故!”
说到这里,她深深吸了口气,映着烛焰,我看到她眼角有一层水雾升起,心中有怒火上涌。
母后,将女儿寄身与丞相安翎睿家,定是你的主意!
女儿已长大,许是又有了变故,你又怕事情败露,竟然将我一家灭族!
你的心好狠啊!
你现在的眼泪,又是给谁看呢?
神差鬼使中,我上前一步,对皇后道:“皇后娘娘,锦宸有件事一直弄不明白,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罢。”
“皇族联姻事大,皇后娘娘在将安翎凰赐婚睿王殿下时,难道事前竟然没有摸清丞相安翎睿的底细么?以至于刚赐婚……就又悔婚?”
话说完这句话,半晌,室内竟鸦雀无声。
“你――大胆!”皇后勃然变色,霍然起身朝左右道:“来人,将此女拖出去,严惩不贷!”
皇后高贵贤淑,且尊为两朝皇后,在朝野威望不亚于新皇夙寰,她又何时受过如此严厉的“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