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二十七年, 腊月初四。
正阳门大街两侧, 各色商铺楼宇琳琅满目。沿街往西行, 远远能瞧见大运河的影子时, 就能看见盛京第一酒楼千里楼的四层高楼身影。而千里楼往北半里,是一栋两层的酒楼。
这酒楼原名“朝晖楼”, 取自前人“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只可惜如同它的名字一样, 确实朝晖夕阴, 朝晖楼十几年前在盛京还叫得上名号, 如今早就没落。
两个月前这朝晖楼被人盘下, 今日寒冬腊月之际, 只见一群舞狮队在楼前敲锣唱鼓。
正阳门大街横跨盛京东西,是最繁华的商街。舞狮队的繁闹景象很快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围观百姓。忽然只见一个穿着彩色戏袍的中年汉子从舞狮队后走出, 他手持一只大瓦罐, 轻轻一敲, 一只雪白的兔子便从罐头跳出。
“好!”
百姓们围观喝彩。
唐慎和陆掌柜几人站在一旁,远远瞧着。
陆掌柜哭笑不得道:“小东家, 你怎的就想出这么多花样。别家酒楼开张, 最多请个舞狮队就算了。你怎的连玩戏法的都请过来了, 还有耍猴的、玩杂技的。”
唐慎反问:“你看那些百姓, 他们看得不高兴?”
没等陆掌柜回答,唐璜在一旁立刻道:“高兴, 我都觉着新奇!”
陆掌柜无奈地道:“这可花了咱们不少钱,能不新奇么。”
等舞狮队、戏法匠人全部耍完后, 唐慎站在远处没过去,对陆掌柜和姚三道:“你们去剪彩吧。”
陆掌柜迟疑道:“小东家,您不去?”
唐慎亲自去剪彩、揭开招牌也不是不行,反正本朝从商的官员并不少见。但他想了想,还是道:“我去接先生和师兄。唐璜,你也去吧。”
唐璜乐得直点头,与陆掌柜、姚三一起来到酒楼前。三人从舞狮队的“狮子”口中接过接过彩带和彩球,一起剪了彩。再由唐璜拉着招牌上的红带,轻轻一拽,红布便从匾额上扯下,露出三个清雅秀朗的字——
细霞楼
围观的盛京人见到这细霞楼的东家竟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各个啧啧称奇。之前的舞狮队和戏法早就吸引到了不少客人,如今客人们纷纷进入细霞楼。细霞楼不像千里楼,有四层楼,它只有两层,能容纳的客人有限。
可听说客满后,这些客人还没走,小二便道:“客官可要在一旁的茶座里等上一会儿?”
一个年轻书生诧异道:“茶座?”
小二:“是,客官请与我来。”
等进了茶座,一切豁然开朗。
说书班子、茶水点心,样样俱全。盛京人还没见过这么下血本的酒楼,客人还没点菜呢,就先给上茶水、上点心,还给免费听书。
书生不信道:“还有这等好事?你这茶水、点心,怕不是要收钱的吧。”
小二:“哪能呢!您放心地等着就是。”
不给钱,白吃白喝还给讲故事,这谁不乐意,没过多久,连细霞楼的茶座里都等满了人。
唐慎很快就接到了傅渭,他亲自将傅渭带到二层雅间。
两人点了锅子,又点了一些菜。等到牛羊肉、蔬菜瓜果都上齐了时,王溱终于来了。
王溱还穿着一身官袍,入门便笑道:“来迟了。”
傅渭经常不去翰林院,整日在家逗鸟种花,每天闲得很。闻言,他对自己的小弟子道:“景则啊,瞧瞧你师兄,让为师在这等了半个时辰,一句‘来迟了’就想打发为师?”
唐慎心道,距离您进细霞楼至今,还没过去二十分钟。但嘴上他却道:“师兄事务繁忙,这才来迟了。”
王溱入了座,拂袖给自己斟茶,语气轻松:“半个时辰?”说着,目光轻飘飘地扫向傅渭。
傅渭心虚地抬高声音:“对,就是半个时辰。子丰,你想到该怎么赔偿为师和你师弟的这半个时辰了吗?”
王溱:“今日这餐我请了如何?”
唐慎连忙道:“师兄,今日是我请你与先生,怎能让你付账。”
傅渭却按住唐慎:“诶,你懂什么,你师兄是什么官你不清楚?”
唐慎一愣:“户部尚书?”
傅渭哈哈一笑,用筷子指了指王溱:“天底下最有钱的官,可就是你师兄了!”
这话信息量太大,唐慎心里嘀咕,嘴上没说。
菜是上齐了,火锅里的水还没烧热。傅渭喝多了茶,出门方便去了,雅间里只剩下唐慎和王溱。
“你莫听先生胡说。”
唐慎抬起头,只见王溱一手捏着茶盖,一边轻轻拂去茶汤上的细渣。
王溱:“小师弟在姑苏府有所别业……”
唐慎:“师兄?”突然说这干啥?
王溱微笑道:“师兄在金陵府,也有所别业。”
唐慎:“……”
这是在解释你的钱不来自贪赃枉法,来自正当途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