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雍宫距离惠安宫并不远,晋候一行不多时来到宫门口,却见连个守门的都没有。东关五扶晋候下了车辇,梁五在前面打着灯笼,晋候进了前庭,才见宫人和奴仆们都在庭中跪着,低垂着头,夜色中也辨不清神色。芮姬和耿姬等人跟着晋候走进大殿,晋候一只脚刚跨进门槛,有一人从殿内急奔而出,和晋候撞了个满怀。晋候定晴一看,此人正是骊姞,骊姞见了晋候,硬生生拽住脚步,却用帕子捂着脸面,越发哭得难以自抑。 晋候将她一把拉入怀中,大为不舍道:“这是怎么说,你这个半夜来抄人家宫禁的,怎么反受起人家的委屈来了?” 骊姞不肯言明,只是哭道,“妾身不知道主公和众位姐姐到此,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晋候问跟在骊姞身后的止水,“姞娘娘发生了什么事?” 止水偷偷瞟了一眼骊姞,低头不敢回答。 晋候拉着骊姞的手,道:“走,跟寡人一起去看看,你姐姐都查到些什么了?” 此时的前殿上站满了樊雍宫的姬妾和内侍,依次按品阶分列数排,因骊嫱有令,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需在此等候问讯和传唤,因此无人敢出声,此刻见了晋候,才过来行礼。 晋候一行直往卫姬的寝宫走去,只听到一阵小儿的哭喊声,混着口齿不清的叫骂声,在寂静空旷的大殿中听来,直如撕心裂肺一般。耿姬心中一紧,急上几步,却又不敢越到晋候前头去。 东关五在前,掀开门帘,晋候一脚刚踏进去,便听那小儿哭骂道:“你们这群强盗、小偷,快点从这里滚出去,否则我以后当了国君,把你们全部下油锅烹了。” 晋候后脚还没跨进门槛,不提防有个物件打过来,晋候一侧身,那物件直飞而过,砸在一个内臣的头上,疼得他捧着头呲牙裂嘴,那物事咣珰一声掉落在地,发生刺耳的声响。 众人吃惊不小,见掉在地上的是一盏尺把长的青铜烛台,再转头一看,扔东西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子无端,只见他光着一双脚,单穿件亵衣,一边哭闹,一边抓起四周的物什,抓到什么就砸什么。两个奶娘跪在脚边,拉扯不住,苦苦哀求。 边上的骊嫱冷眼看着,几个婢女正跪成一排,嘤嘤哭泣,骊嫱见晋候等人进来,忙过来行礼。 公子无端平生最怕两个人,一个是耿姬,另一个便是晋候,他见自己刚才差点闯下大祸,吓得屈身要往床下钻,被耿姬大声喝住。耿姬让奶娘给他穿上衣服,带到后屋去,哄他入睡。 耿姬向晋候道:“主公,无端好好地睡着,突然被人惊醒,所以才发小孩子脾气,绝不是有意为之,万望主公见谅。”耿姬又转向骊嫱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这么晚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带人查抄宫禁,不仅让小公子受了惊,连主公也不得不搁下国事,匆忙赶过来,你难道要让后宫无一日安宁吗?” 众人都以为骊嫱必有一番辨词,不想她只是冷着脸,站立一旁,并不言语。芮姬眼尖,见地上躺着个小人,上前捡起来看,原来是个手掌大小的人偶,做工粗糙,只在一扎茅草外缝了块粗布,用朱笔点出眼睛和嘴巴。芮姬看那布偶的反面,见歪歪扭扭地写着“骊姞”两个字,还用一根竹签挑着,直贯入胸口。 骊姞被晋候牵着,不得已才走到寝室来,本已擦干眼泪,此刻见了布偶又止不住啜泣起来,耿姬见晋候自始至终都抓着骊姞的手,本已寒了半截的心一点点坠入冰窟。 芮姬拿着布偶问曾姬:“这是哪里来的?你见过没有?” 曾姬吓得跪倒在地,连声道:“妾身难得才到樊雍宫一趟,平时都是派人来将无端接到玉蟾宫去的,妾身从来没见无端有过这种东西。耿夫人,你说是不是?” 耿姬也是脸色发青,向骊嫱道:“你是在哪里发现这个人偶的?” 骊嫱淡淡道:“妾身在骊戎时,就听说中原有一种厌胜之术,施术者只要制作一个人偶,写上要诅咒人的名字和八字,然后在人偶的四个方位放上五鬼符,施行咒法,可将对方置之死地。妾身原本还不信,如今亲眼看见才知确有其事。” 耿姬道:“光凭一个布偶不可太早就下断语,卫姬已离宫多日,宫内一切事务由她人打理,非卫姬所能掌控。无端还是个孩子,他能懂什么,白天在我宫里请了师傅读书、写字,虽偶尔淘气些,但也知道尊师重礼,并非是卑劣不堪之徒。” 骊嫱从衣袖中取出个一模一样的布人,向晋候道:“妾身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有宫人向妾身禀告卫姬的种种不规,妾身为了求个明白,还后宫一个是非公道,还没来得及向主公禀报就突访樊雍宫,也不敢真抄了合宫上下,不过查问了卫姬寻常亲近的几个婢女罢了。无意间惊扰了小公子,是我们姐妹俩的不是。这个布偶,正是小公子日常拿着作乐之物,我俩入得寝宫来,见小公子依然拿着此物玩耍,丝毫不以为禁忌。” 晋候问旁边站着的几个宫女,“此话当真?” 那宫女唯有点头而已。 耿姬向晋候道:“主公,此事不可光听信骊姬一人之言,还需……” 耿姬还未说完,晋候喝道:“不用再说了,是不是一人之言,寡人看得清楚得很。” 芮姬见骊嫱一脸得意之色,暗想骊嫱今晚不与耿姬分个生死胜负,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不想骊嫱却道:“虽说你们中原诸国视厌胜之术为异术邪道,但我们骊戎人不信这个,一个布人,又能拿我俩怎么样,不过是无知之人玩的可笑把戏罢了。” 骊嫱言毕让婢女拿过一把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