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她。 顾月卿确实是弹得入了神,每每她抱着燕尾凤焦弹奏时,她的心绪总会不受控制。 会让她回想起许多往事,或开心或难过。 一旦入神,她便极容易忘记周遭一切,忘却处何地。就像她方回天启时,在天启皇家祠堂奏琴曲,若非指尖刺痛拉回她的神智,她怕是没那么快停止。 然即便如此,她那般亦是伤了十指。此后一月,秋灵看着再不她碰琴。 君凰在她面前站定,琴音仍未断,隐隐闻到血腥味,垂眸看去,便见她左手食指指尖已有血迹。 微微皱眉,唤道:“王妃。” 琴音猛然止住,顾月卿抬头。入眼处,君凰立于漫天晚霞之下,暗红色长袍拖曳,过腰墨发散落,宛若神祗。 因是仰着头,又有着晚霞的映衬,他的面容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然即便如此,却也足够让顾月卿心颤,他就这般在她心最繁复低落之时出现在她眼前,温柔的唤了她一声。 而后又上前两步,微微弯腰,温的手掌便抚上她的脸颊,赤红的眸子含着她看不懂的绪定定看着她,轻声道:“别弹了。” 他的拇指在她脸颊上摩擦片刻,酥酥麻麻。 顾月卿搭在琴弦上的手轻颤。 半晌,他温的手掌已从她脸上移开,转而落到放在她膝间的燕尾凤焦上。 他将燕尾凤焦从她膝上拿开,轻缓放在一侧。 就这般弯着子居高临下的看她,“王妃的琴音极其悦耳,却也要适度。” 执起她的左手,端详着她正在流血的食指,而后从怀来掏出一方丝质手绢,轻轻将她的食指包住。 直到手指上的手绢绑好,顾月卿方回神,心下一跳,忙收回手。 “王爷怎来了?” “王妃所奏之琴音悠远,本王在月华居亦能听得清晰,便过来一观,岂料王妃奏琴竟是这般如痴如醉。” 顾月卿知晓自己碰到燕尾凤焦后是怎样的状态,略微一默,道:“叨扰了王爷,倾城之过。” 君凰却是未应她的话,直接半弯着腰看她,“王妃方才在伤心?” 顾月卿猛地抬眸看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拽住手腕,轻轻一拉扣在怀里。 他一只手紧扣在她腰间,另一只手环住她后背,她整个人撞在他怀里,周遭全是他惑人心神的味道。 让她的心一直快速跳个不停。 心下一惊,刚想推开他,便觉肩头一重,却是他下巴靠在她肩头,紧接着,他低沉黯哑的声音传入她耳中:“王妃方才在伤心。” 是肯定。 顾月卿一愣,忘了推他。 她素来强硬的心境,似是有一瞬崩塌。 紧咬着唇瓣,她微微阖上眼眸,双手拽着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颈侧。 良久,谁也不曾言语,就这般紧紧相拥着。 十年里,顾月卿从未在人前露过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武功高绝手段狠辣,一人能撑起一个万毒谷,带领万毒谷弟子将荒城建成世外桃源。她还能从一无所有变得如今坐拥无数财富,手掌五国缜密报网。 在许多人眼中,她无所不能。 她也一直以为,她无所不能。 她的人生里,没有软弱和泪水,亦没有欢乐和笑容。 她一生所愿,复仇夺权。 可此番在君凰面前,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偏生就是控制不住。她花十年时间埋在心底,连她自己都以为已消失的绪,于此刻骤然迸发。 或许,君凰于她而言,远不止一个救命之恩。 从前觉得他上的味道惑人,而今闻着,却觉异常安心。 另一边,肖晗端着托盘,见君凰走至顾月卿跟前,直到两人相拥。他的心便由惊讶到惊喜,再由惊喜到现下这般,有些莫名的哀伤。 他不知这份哀伤是受着适才琴音的影响,还是仅因内心同是孤寂的两人相拥。 总归数十年来,他极少有如此触动的时候。 秋灵早便看到摄政王出现在青竹院,只是她并未上前打扰,自来主子奏琴便是何人也劝阻不得。 从前在北荒七城,主子有一次奏琴,十指都已血模糊却不见停下,他们一众属下试图上前劝阻,然主子所练之武功秘籍便是“琴诀”,凡意图上前之人皆被重伤。 方才她不是没考虑过摄政王也会被重伤的况,但想到摄政王武功高深莫测,当是能受得住主子一击,只要能劝得主子停下,其他的她也不想再去多考虑。 左右她是希望主子能与摄政王安稳过一辈子的,武功之事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若是当真暴露,也无非是费些心思去周旋,再打消摄政王的怀疑而已。 并不打紧。 然主子若迟迟不停下,前些时又方失血过多,加之她子本就弱,这番之下怕是又要损害自。 她并不愿看到主子受伤。 只是接下来的形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主子琴曲入迷之时,当是防御最紧凑之际,便是他们这些亲信都近不得她,摄政王作何可以? 总不会是“琴诀”失效? 初时不解,直到主子不拒摄政王的拥抱,反而隐隐有依赖之势,她才知,主子许是在不知不觉中便对摄政王放下了心防。 有些欣慰,又有些嫉妒。怎么说他们这些人也陪了主子好些年,却从未有一人能让她放下心防,而今主子不过嫁与摄政王几功夫,便于潜意识里不对他设防。 不过,欣慰却大过嫉妒,若万毒谷其他人得知主子寻到可放下心防之人,他们当也会十分开心。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久到漫天晚霞散尽,夜幕渐渐降临,顾月卿方从君凰怀里退开。 睁开眼眸时,面上神色已恢复如常,“倾城失礼了。” 君凰端着赤眸看她,良久道:“晚间寒凉,进屋吧。” 顾月卿一愣,未受伤的那只手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