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上首传来一声轻笑:“居然有如此简短精炼又荒唐的故事,纪还真,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这故事说得好,我们还真的得一起喝一杯。”
纪蓉出了一口气,知道安乐公主不会自认自己是这样的人,罚她也没有借口,安乐公主这时候接口,就是为心虚的人找个台阶下罢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就也跟着应付的笑说:“谢公主。”
安乐公主既然把这个岔打过去了,其他人自然不会再提,唯有那个被纪蓉当面讽刺为官仓鼠的邱张机气黄了脸。
大帐里众人都以为讲个故事而已,听听就罢了,均没想到纪蓉敢说敢做,气氛一变再变,纪蓉却反而事不关己似的,坐下来朝景飞鸾笑眯眯的小声道:“怎么样,我还不错吧?”
景飞鸾心道你哪止是不错,简直是太好,她这样优秀,自然会被众人瞧在眼里,景飞鸾也弄不清自己心里是骄傲还是失落,一边觉得她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被湮没,一边又生气她的好处也被旁人知道了去。
其间种种心思,居然与在一旁发愣的温峤也有了不谋而合之处。只听帐下一个小将忽然越众而出,下跪道:“将军,末将有话要说。”
此人也是京城来历练的贵族子弟,他家里却是平王一脉的,平日里在飞尘将军手下也是个得用之人,飞尘将军见他出来,脸上露出些诡异笑意:“何事?今日众将士在此,你但说无妨。”
那年轻人抬头,看了安乐公主一眼,一字一顿道:“我洞朗州战乱纷起,流民四散,军队饥饿困顿,大量流民饿死相枕,度支尚书却对我们神枢军发粮一事一再克扣,正好安乐公主在此,末将想问问公主,宣王何以纵容尚书如此枉顾军情?这番作为,置我神枢军于何处?置西原国安危于何处?”
谁都没料到安乐公主今日纡尊降贵来慰问军队,居然有人敢在酒宴上出来直接有这么一问。这动静可比纪蓉刚刚说两个小故事的动静大的太多了,一时间人人都乱了,有人忖度这这小将怎么敢在这种时候跳出来说这件事,有人惊讶他居然敢当众质问公主,酒杯咣当掉了好几个,连纪蓉都愣愣的,不知道这变故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
温峤眼睛蓦然发光,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那飞尘将军老神在在,脸上一片笑意,一点儿要责罚那小将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对安乐公主笑道:“军中将士直爽,说话粗鲁,若是得罪了公主,本将军先陪个不是。”
安乐公主也因为这件事愣了片刻,冷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那小将毫不畏惧,昂头直视安乐公主:“末将字字句句皆是属实,公主身居高位,不知道百姓疾苦,您若有空,不如到周围村庄走走,看看那些人是如何生活的,我们安兴城有将军坐镇还好一些,旁边稍微偏僻一些的城镇,哪个不是挤满了无家可归的流民?将军有意开仓放粮,谁知道递上折子京中迟迟没有回复,如今掌管粮仓的度支尚书是您父王宣王的门生,末将问您这些,自然是有理有据。”
安乐公主眯眼看向他,再看看飞尘将军,一时猜不透这小将军是飞尘将军早就设计好要来为难自己的,还是自己跳出来的。
不过帐中平王一脉自然也有不少人,见这小将出头,跟着纷纷吵嚷起来,大声叱责朝中宣王一脉众官员如何贪腐败坏,宣王一脉的几个将军自然要出头给安乐公主和宣王鸣不平,又攀扯起平王手下。剩下大部分靠着军功爬上来的将士,这些人不是贵族子弟不用站队,倒是乐得看热闹。
这种时候那个邱张机倒也跟着看起了热闹,纪蓉见他悠然的神态,就知道今天这一出肯定有他暗暗在后面参与,那这位飞尘将军故意为难公主的可能性就相当之大了。
这番奇变骤生,纪蓉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在这里面扮演了催化剂的角色,看着那两派人炒的脸红脖子粗,还偶尔有些不知道派别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挑事,冒出来说几句风凉话,其中精彩让人咋舌不已。
“现在你知道厉害了?”景飞鸾忽然对她说了一句,还眨了一眨眼睛。
纪蓉吐了吐舌头,两人一对视,均看出对方无奈的神色。本来以为今天相认,就能早早回去和他诉一诉相思,谁知道这宴会这么热闹,看来两人想要甜蜜,还要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