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写完之后,景飞鸾带着它出了一趟门,连夏云翔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纪蓉在家里和唐秋双学了一下午打络子,晚饭过了,景飞鸾才姗姗来迟。
纪蓉没有追问他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她觉得景飞鸾如今虽然和她这样的亲近,但总有些缥缈落不到实处的感觉,所以有些事情她宁愿当缩头乌龟。
文榜是在第二天中午开始放榜的,各家各户都打发了人去看榜,景飞鸾和夏云翔两人商量着什么事,居然只派了小厮小厮去,唐秋双就抱怨了半天:“正主不在意也就罢了,云翔你怎么也不上上心,这文榜是大事,你就派个人去看就完了?”
纪蓉也有些不放心,还是夏云翔大大咧咧安慰她们:“再多人去看,考也考完了,成绩又变不了。我打发了好几个人去看呢,一个看错,其他人总不能一起看错。”说完跟着景飞鸾去了书房,两人又不知道去说些什么。
“瞧他们神神秘秘的。”唐秋双竟比纪蓉还要担心的模样,坐立不安的,手里的针线、账本换来换去,一个都做不下去。
纪蓉坐在椅子上,看似安安稳稳的,实际上太阳穴一直在突突地跳。
功名面前,她这个现代人也不能免俗,这就好比高考出分,她如今可算体会到做家长的心情了,真是什么想法都有,若考不好怎么安慰,若考好了如何庆祝,若只是中庸又要如何……反正脑袋里乱的很,幸好有玉珠贴心,见她脸色不好,上前替她轻轻的揉着额角,缓解了一丝紧张。
唉……这腐败的生活。纪蓉又想让玉珠自己去歇着,又十分享受她美妙的手法,犹豫再三说:“劳烦玉珠了,我这好了很多了。”
玉珠一笑,反而更殷勤地替她轻轻按摩,纪蓉歪过脑袋抬眼望去,玉珠一向严肃的小脸上居然带上了几分笑意。
小厮们呼哧带喘的跑了回来,嘴巴一个个张扬地咧开。先到书房门口去传了话,紧接着女仆们一拥而上在院子里聚起来,大声道:“恭喜景公子得文榜案首!”
景飞鸾和夏云翔从边廊转出来,纪蓉已经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不由自主的喜色,唐秋双欢呼一声,笑道:“案首!真的是案首!”又喜道:“统统都有赏!”
那些奴仆们都跟着乐开了花,景飞鸾走到纪蓉跟前,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为夫是秀才了。”
纪蓉乐道:“以后不仅免税,还不用交公粮了,哈哈哈。”她见景飞鸾神色不对,连忙又道:“飞鸾居然是小三元,这般文才不愧是我夫君!”
景飞鸾嘴角这才勉强翘起来,夏云翔一边张罗着要置办酒席,一边说:“我就说飞鸾万无一失,偏你们两个女人惶惶不安,如今可好了,这才是小三元,等秋八月乡试十八洲秀才共考举人,飞鸾兄的大名必然要一飞冲天!”
他这夸起来都没边了,纪蓉听着也跟着傻乐,倒是景飞鸾神色一动,似乎带了几分犹豫。
晚上好好庆贺了一番,第二天就有不少人上门贺喜,夏云翔略有些愕然,对景飞鸾解释道:“你在我这儿的事情,我是按你说的十分保密的。”
景飞鸾说:“无妨,这几家是知道的。”
夏家管家头大的一一接见了允判、州判和府尹还有两户世家派来的管家,这些人家里的管家也算是大人物了,他平日里哪里能轻易见到,一时感觉自己上了高台盘无比荣耀,端出百分的认真应付接待,一时又因为压力太大时不时拿帕子擦汗,一上午换了好几条帕子,各个湿透。
纪蓉本来还不知道外门的这些事儿,还是后来管家回报,和唐秋双一起跟着听了几嘴才听到的。唐秋双慵懒的坐在软椅上,双腿在裙子下面随意的交叠,欢喜道:“不愧是做官的人家,你夫君连中小三元的事情必瞒不过去他们几个,竟都纡尊降贵前来示好,定是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这是提前结交呢。”
纪蓉似有所悟的点头,心中的思绪繁杂纷芜,既喜且忧。她忽然迫不及待的想等到明天,明天她就可以和景飞鸾一起回晔湖村了,只有在那里他们好像才真正的拥有彼此。她的内心深处想要就这样和景飞鸾在小村子里过一辈子,而束缚着景飞鸾脚步的她,难道不是自私而卑鄙的么?纪蓉没办法选择伤害景飞鸾,所以也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走的更远更高,只能在他的背后默默欢喜。
这莫不是就是古代每个盼望着自家夫君考功名的女子共同的想法?纪蓉哆嗦了一下,为自己有这种无稽的想法而摇摇头。
夕阳已经落下,她带着玉珠慢慢向院子走去,院子里的树影看上去像是一团墨,随着风变作各种奇怪的形状。
“喔!”一个雀儿飞了起来,吓了玉珠一跳,脱口而出了一句口音奇怪的话语。
“怎么了?吓到了么,别怕。”纪蓉回头安慰她。
“是我惊扰您了。”玉珠提着灯笼走到纪蓉前面替她照着路。
“并没有,这段日子谢谢你了,明天我就要回家了,辛苦你这些日子,很累吧?”纪蓉微笑着说。
玉珠停下脚步,愣愣的看着纪蓉,忽然眼圈红了,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