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九发烧。
烧了整整三天,她一直都在做断断续续的梦。
梦里有时是她一个人,坐在不分天地不分左右前后的无尽空间里,安静得让人发慌;有时是她在半山别墅,听深哥哥弹钢琴,讲题目,说外面的世界;有时又是一个被海浪拍打的小岛,她坐在海滩上,海水一下一下舔着她的脚尖……
很零散,很细碎。
池弈骁守了她三天,喂水喂药,陪着打葡萄糖点滴。
她在发烧的第一天,闭着眼睛,睡一会就梦魇,喊深哥哥。第二天和第三天就好一些,热度慢慢退下去,叫喊声变成了呢喃,他听得很清楚,她喃喃着阿骁。
让人无奈。
想找个理由生她的气都这么难。
随热度减退,池弈骁吊起的心落下,趴在床边,终于睡了会。
苏星九醒来的时候,他刚睡着没多久,指尖触到柔软的发丝,睁开眼睛就下意识侧头看到他标志性的灰白头发。她感到一阵头痛,昏昏沉沉,静静躺着想了好一会,才慢慢记起发烧前的事情。
她没什么苦心,对唐牧深说的话是狠话也是真话。
其实内心很希望他能够振作起来,杀伐果断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因为感情束手束脚,即使有天他得到她在身边,对他和她都是折磨——他们会彼此把没有完成没有去做的事情推到感情身上。
在她的世界里,感情应当是一种类似流水的东西,它纯粹简单,无孔不入,见缝插针,且控制不了。他们之间真的有那种割舍不去的爱,即使今天断了,也有一天会连回去。
真爱就是这样的,近乎绝对的……难以放弃。
苏星九这样想,觉得轻松不少。
长长舒出一口气,大约是一顿猛哭,哭饱了,她这会想起来,那些撕裂的情绪都有点远。
手指抓着某人的头发,软乎乎的,使坏性质地用力抓起一把。
男人睁开眼,并不友好的表情在看到她时,变得更差,“过河拆桥?”
“我从哪条桥上过河了?”
“你发烧三天,我照顾的你。”
她揉揉眼睛,笑嘻嘻道:“我烧了这么久,脑袋还清醒,是不是很厉害?”
池弈骁瞥了她一眼,“清醒?你三天都在叫‘深哥哥’,把大家恶心坏了,只有我忍辱负重留在这里。”
苏星九黑了脸,“你被诸葛上身吗?为什么说起话来跟他一个语气?”
“他算我半个儿子,得我真传很正常。”
她滑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赌气道:“那我还要继续发烧,我还继续叫‘深哥哥’!恶心死你!”
“不要随便高估你老板的脾气。”池弈骁冷笑,“起来吃饭。”说完就走出去。
苏星九瞪着空荡荡的房门三秒钟,从被窝里窜出来穿衣服下楼,桌上的饭菜散发出香喷喷的气息,她跟兔子似的跳到桌边,筷子刚夹起肉,就被另一双筷子拦截。
池弈骁指了指旁边的白粥和咸菜,“你的。”然后矜贵地开始吃大鱼大肉。
“骁爷,我也想吃肉。”她眼巴巴盯着他往嘴里扔的红烧肉,“好想吃肉。”
他红艳的唇笑开,指了指嘴上叼的肉,眼神仿佛在说:来吃。
她的目光又看向桌上盘里的肉,“我想吃肉。”可怜兮兮地重复。
他不说话,老神在在的样子,一副“你有胆子就夹块肉试试”的架势。
苏星九感到五内俱焚,三天没吃东西,绝对没有体力跟他打,这混蛋又不吃软的,权衡两秒钟,她坐下开始喝白粥。
男人余光瞥到她,眼睛里浮起淡淡的笑意。
“白粥好香。”苏星九一边喝一边对自己发起精神催眠,“咸菜也好香,比肉都香。”
他不搭理她,慢条斯理把一块肉咬成两小块来吃。
她咬牙切齿地瞪他,以最快速度喝掉白粥,蹬蹬蹬就上楼。门摔得震天响。
“池弈骁!你就是个混球!”门里传来她中气十足的吼叫。
同时,别墅的门也开了又关。
男人唇角勾起笑容,把刚进门的麦冬和诸葛吓了个结结实实。他们老大八字属贱的吗?被骂成混球还乐呵?
诸葛从麦冬身后探出脑袋,“不是说生病发烧?听着不像啊。”
“是不像,她好了。”
麦冬看到桌上空掉的粥碗和零星咸菜,又看到他们老大面前的大鱼大肉,突然理解了混球的真正含义,这么看来,苏小姐是没事了。哭成那样惨,发个烧就好了,也是奇人。麦冬撇撇头,“老大,生门那边有新的消息。”
等到麦冬汇报完各种事务,池弈骁做了处理,才看向一直安静的诸葛。
诸葛立刻说:“我没什么事,我是来找那臭女人的。”
“什么事?”
诸葛没有任何犹豫,说道:“她想收拾一个痞子,那痞子手里攥着一个女人的黑料,那女人她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