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到了,家家都贴上了对联,唯独周氏家不但贴了对联,还在屋檐下挂上了红灯笼。季珩喜欢得不得了,总想踩着凳子去摸。 “阿珩,别闹了,过来吃酥肉,刚炸好的。” 季菀站在门前笑盈盈的哄弟弟。 季珩立即欢欣鼓舞的跑到了厨房,再也不惦记那红红的漂亮灯笼了。 北坡这边住户相对较少,住得也不那么密集。周氏家东边住的是罗家,罗大爷妻子姓戴,夫妻俩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往底下生了好几个孙子孙女。家里人多地少,也是穷得叮当响。这一个来月靠做手套倒是赚了些银钱,但今年初家里新添了个小孙子,三媳妇肚子里又怀上一个,明年还得给大孙子娶媳妇,都得花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家里存的那点银钱,都舍不得花,用来娶孙媳用。相比较周氏家的热闹喧哗,罗家一大家子人,倒是显得冷清得很。 “这人和人啊,就是不能比。你瞧周氏,以前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天天不是被打就是被骂,几个孩子瘦得没二两肉。这才过了多久,不但盖了新房子,还买了奴仆使唤,家里更是不缺金银。” 罗家老二媳妇背着半岁的儿子在院子里扫地,一边扫一边对正在门口杀鱼的大嫂廖氏说道,语气里满是钦羡。 廖氏将杀好的鱼放在盆子里清洗,闻言朝周氏家看了眼。周氏家院子里都砌了围墙,看不见那边的动静,但能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隔着堵墙都能感受到那边气氛欢快又热闹。 “好日子都是别人家的,咱没那个命,也就别做着发财的美梦了。” 于氏抿了抿唇,手中笤帚渐渐停了下来,低声道:“阿菀做那个煎饼果子和葱油饼,不止传给了季海他们家,连里正家和冯家也都跟着沾了光。只要天晴,他们镇上县里两头卖,赚了不少钱呢。” 廖氏听出她话里有话,皱眉道:“你又再盘算什么?” 于氏走到她身边,压低嗓音道:“季海家也就罢了,都是季家人,阿菀把自己的独门方子交给他也没什么。可赵家和冯家,只是因为平日里和周氏家交好,便得了这么大好处。咱们现在跟周氏家也是邻居…” 廖氏听明白了,慢慢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道:“那也是人家的事,跟咱没关系,人家给,那是恩情。不给,是本分。别想着贪人家的小便宜。” 真是古板又愚蠢。 于氏跟她没共同语言,便背着孩子进屋去找在养胎的三弟妹小戴氏。小戴氏是戴氏娘家侄女儿,平时在这个家里最得宠。再加上又刚怀孕,胎象不稳定,待遇便更好,平时什么活儿也不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过得别提多自在了,脾气嘛,自然是有些娇气的。听于氏如是一说,也有些意动。 “可咱跟周氏也不怎么熟,她能同意把葱油饼和煎饼果子的方子教给咱们吗?而且季菀那丫头,是个厉害的,我听说他们家大事都是那丫头做主。” “咱们又不是外人。”于氏扬眉道:“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冯家为什么得了周氏家照顾?还不是因为住得近,平日里走得勤。同样是邻居,你看陈寡妇就没这待遇。现在这不正好过年吗?咱多去走动走动,关系不就亲近了?而且…” 她看了看小戴氏还平平的肚子,“你刚怀孕,胎象不稳,偶尔觉得哪里不舒服,麻烦那丫头过来给你诊诊脉,也是情理之中。关系都是走出来的,她多跑几趟,不就熟了?” 小戴氏想想也是这个理。 “明天我就去她家拜年。” 她怀着孩子去拜年,周氏肯定得请她进去坐,坐下便要拉家常。 妯娌俩打着主意,季家老宅隔壁陈寡妇家,却是真的出事儿了。 陈寡妇的二女儿王春花在镇里给人做丫鬟,每月都有一天月假,过年有三天,今儿个才刚回来,却是被抬回来的。 季菀原本是去大伯家请他们晚上过来吃团年饭,刚巧看见被抬回来的王春花。抬她的是两个小厮模样的人,一到陈寡妇家门口,就把担架往地上一扔,王春花立即翻滚在地。裙摆上的腥红血迹,也彻底暴露在季菀眼前。 “二姐,你怎么了?” 王家几个兄弟姐妹全都跑了出来,手忙脚乱的将她扶起来,这才发现她脸色白得吓人,嘴唇干裂毫无血色,裙摆底下全是血,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两个小厮面色冷凝,“王春花不知廉耻与人苟合有了孽种,被我家夫人发现喝落胎药。我家夫人仁慈,没有怪罪,还特意让我们把她送回来。但她心术不正,手脚不干净,我们夫人是不敢再用了。” 丢下这番话转身就走,仿佛王春华是垃圾一样。 “站住!” 陈氏拦住两人,目光狠厉,“我好好的女儿送去你们府上为奴,从来都本本分分,却落得这个下场,就凭你们两句话就想这么不了了之?你们贺府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上县衙击鼓鸣冤。” 两个小厮有点诧异,随即嗤笑。 “行,你去告。你女儿行为不检未婚先孕,闹得人尽皆知丢的也是你家的脸,你家的几个儿女,就都别想娶妻嫁人了。” 陈氏气得浑身发抖。 王大柱几个也是脸色发白,大点的几个孩子都明白这事儿定有隐情,王春花从来都老实本分,怎么可能与人苟合?更不可能做出未婚先孕的事儿。 “你们贺宅若是弄出了人命,怕是名声更不好听。” 季菀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瞧王春花那样子,再耽搁下去,恐怕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她走过去,蹲下来给王春花把脉。 “阿菀,春花怎么样?” 王大柱急切的问道。 “把她扶进去,准备火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