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崔呈秀道,“圣上貌似荒诞无稽,其实心里清楚得很呢。这次,咱们阴掉了孙承宗,打破了圣上的内外相制的格局,在京师,又彻底终结了东林逆党。现在,无论是司礼监,还是内阁,或是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统统都是咱们的人了,说他心里没有半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依你的看法,应该如何?”魏忠贤阴着脸问道。 崔呈秀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杀人比划。 “杀?!”虽然杀人无数,但听到崔呈秀有弑君的念头,锦衣卫大都督田尔耕都被吓了一跳。 “为何?”魏忠贤还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死人样。 “义父您现在虽然权倾天下,党附于您的人,如过江之鲫,但他们其实都不是奔着您来的”,崔呈秀道,“他们其实是奔着皇帝的圣眷来的,而您,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圣眷的象征罢了。一旦有某些迹象表明您正在丧失圣眷,恐怕这些人,会立刻反噬,将您撕成碎片,瓜分您的圣眷。说白了,大家崇拜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而您并不是皇权,您只是因为离皇权最近,分享了皇权的辉耀罢了。一旦皇帝疏远了您,哪怕是有一点点这样的兆头,您头顶的辉耀,就不复存在矣”。 “照你这样说,杀了皇帝,岂不是自掘坟墓”,田尔耕道。是啊,依照崔呈秀的理论,皇帝是权力能量的来源,而魏忠贤只是被权力能量给辐射了而已,怎么能自己去毁掉能量源呢? “弑君、废立,其目的在于:砸碎皇帝这尊木偶,将权力的真身,请到自己身上来”,崔呈秀道,“如果连皇权都可以随意废立,那么义父其实便已超越于皇权之上了。如此一来,圣眷的有无,再也不是一个问题。相反,皇帝得眼巴巴地来您这祈求眷顾”。 魏忠贤沉吟不语,田尔耕不忿道:“现在朝廷上上下下,哪一个部门,不是咱们的人?哪怕圣眷不在,我还就不信了,谁他娘敢反水?!” “谁敢反水?!呵呵,当年的王振如何?刘瑾如何?”崔呈秀冷笑道,“他们俩不一样是权倾天下,手握厂卫,天下官员靡然膜拜,然而呢?土木堡之变,英宗皇帝被俘,没了依靠,王振当场便被士兵们用铁锤砸碎头骨而死。刘瑾的权势,相较于王振,则犹有过之,甚至人们称武宗皇帝为坐皇帝,称刘瑾为立皇帝,除了上朝时,是立在皇位旁,而不是坐在皇位上,人们认为他几乎就是皇帝,但那又如何呢?” “……” “权力的假象不等同于权力本身,当武宗这样一个常年不管事的皇帝对刘瑾不信任后,只发了一道诏书,文臣武将们便像野狗一般撕裂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刘公公。刘瑾最终被凌迟处死,史有明载,他可是被割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崔呈秀道,“田都督,说白了,除了咱们几个,其他人,都他娘的是见风使舵的跟风草罢了,今天他们对咱们低眉顺目,明天指不定就会露出獠牙,生撕、乃至于生吃了咱们。” 田尔耕哑然无语,魏忠贤闭目叹了口气,道:“万岁爷是我一把带大的,我相信,他断然不会如此对我”,顿一顿,魏忠贤又继续道:“不过,呈秀说的对,咱们不能把命交给别人,谁都不能信,只能信自己。所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万岁爷要对咱们动手,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请义父吩咐”,田尔耕、崔呈秀两人起身道。他们俩分别是朝廷的特务头子(锦衣卫大都督)与国防总长(兵部尚书),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布置,自然主要是靠他俩。 “记住,其他权力都是浮云,唯有军权,得牢牢捏在手心里”,魏忠贤道:“明儿个,我便会让圣上下诏,加封你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在锦衣卫外,兼领京营部分兵马”,后半段话,自然是对田尔耕说的。 “谢义父”,田尔耕喜道。 “记住,多交好那些个勋旧武将,毕竟他们是世袭的勋贵,很多兵马,很多派系,都在他们手上攥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要小瞧这帮家伙。” “孩儿记住了”,田尔耕诺诺道。 “呈秀”,魏忠贤又对崔呈秀道,“加紧军队里的清理,把那些靠不住的总兵、参将,都给我想办法,一个个慢慢换掉”。 “义父放心,孩儿心里有数”,崔呈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