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是老夫粗心了,吃了几杯水酒,一高兴,倒忘了给贤婿送点吃食了。” “劳泰山挂心,不碍事的,小婿还病着呢,吃得本来就少”,反正也没真的饿着,陆扬便故作大气道。只是昨日,他吃得似乎可不算少,说这话,倒也不脸红。 “唉,是啊,你还生着病呢,昨日那一番折腾,累坏了吧”,李教谕关心道,对于自己贪杯,羞愧不已。 “休养几日,便好了”。 “昨日贤婿那首《咏雪》当真是一鸣惊人啊,老夫不知原来贤婿竟然还有这般才学”,李教谕道,随即想起什么,又道:“只是便宜了钱宽那厮”。显然,李教谕对昨日钱主簿开始时不愿意站出来主持公道,还是感到心中不平,觉得将那首几乎注定流传的好诗的命名权让给他,实在是可惜。 “世风败坏,人皆如此,泰山不必介怀,钱主簿已经很肯帮忙了。而且最后若不是他出面,那黄霸天又岂肯善罢甘休,所以倒也不必苛责他”。 “也是”,李教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贤婿这些时日且在家里休养着,有什么需要,只管跟老夫提,或者,找顾管事也行”。 “多谢泰山大人”,顿了顿,陆扬又问道:“科举考试难吗?小婿想试试,不知泰山可否指点一二?” 不知是不是受到李家夫人、小姐的刺激,想证明一下自己,还是想改变自己目前寄人篱下、不能自食其力的窘迫。总之,陆扬想通过科举考试,来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总不能一辈子赖在别人家里吧,陆扬暗道。自己上辈子好说歹说也是个文科博士,科举考试,不就是考作文嘛,对我而言,应该不至于太成问题吧?陆扬想当然道。 “科举难吗?”听到陆扬的提问,李教谕反问自己。自然是极难的,不然的话,以自己的学识,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仍然只是个举人,终究没能通过春闱、金榜题名。 要知道科举可是三年才考那么一回,全国上下无数考生,从幼童蒙学时期开始,便锥悬梁、腰刺骨,摇头晃脑,数十寒暑苦熬下来,只有其中那些勤奋、天赋、运道兼备者,才能幸运地成为举人,得以参加春闱,获得一个进而为士的机会。到最后,每科进士,不过从各省举人中,取中其中聊聊百来人而已,其他人只得再回去继续苦熬,等三年后的下一科开考时再来。可比后世那些扩招后泛滥成灾的博士,甚至教授,含金量高多了。 刚想说“难”,李教谕又暗道:科举虽难,但考个秀才,应该说还是不难吧,依照自己多年执掌本县文教的经验,若是悉心指导,以陆扬昨日临场赋诗表现出来的才学,想来也是有些底子的,应该问题不大吧。罢了,便算是我报答你小子同意假婚的恩情吧,李教谕暗道。心里却又隐隐觉得,甚至是希望,陆扬的前程不会止于一个小小的秀才,将来或真能成为女儿的良配,也说不准。 “制艺不是易事”,谈到本行,李教谕神情严肃,摸着胡子沉声道,“待你身子好些了,老夫给你拿些书籍来看,四书五经,特别是朱子的‘章句’,还有汉唐以来的‘正义’、‘集注’,以及当代名家的‘时文’,都需要用心揣摩,认真去看,去体悟”。 “嗯,谢泰山”,陆扬略略起身作揖道,显然极是重视此事,“小婿身子不碍事,如果可以,不知可否麻烦泰山早些将相关书籍拿来,我也好以勤补拙”,说完又感慨道:“泰山也知道,前几年,自打家父仙逝后,小婿荒唐无状,虚掷光阴,着实荒废了学业,如今想要重拾,也是不易,必须早下苦功才是”。 “好”,看到陆扬不只是说说而已,态度诚恳,李教谕高兴地拍拍腿,猛地站起来,“就冲你这口子较真劲,你的学业,老夫包下了,也算是不枉与陆老相公同年一场”,李教谕也是个急性子,又是主管县学教育的,对那些勤学好思的学生,格外有好感,拔腿便往回走,去书房捣鼓他那些制艺书籍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为了表示科举的圣神、自己的虔诚,李教谕亲自搬着一大堆书籍,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陆扬的小院,将其摞在陆扬面前。 陆扬望着那一摞小山式的古代版“考试红宝书”,暗忖:得了,这下倒真不怕没事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