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也觉得奇怪,这些珍奇宝物往常孝敬,绝不计会换来这样冷冰冰的脸色,他思来想去只觉得严世蕃对他呼来喝去,把他还同往日相待,甚至要故意打压他,是怕他威胁了自己的地位——
而全不知严世蕃今日为何如此阴阳怪气,乃是因为数日前兴盛昌来人,说五十万两的孝敬全被赵文华拿走了。
严世蕃一听赵文华居然敢截留兴盛昌孝敬给自己的银子,自然大怒,只道赵文华胆大包天,翅膀硬了,没想到这事情被严嵩知道了,反而来劝他,说什么文华在这次扳倒李默的事情上有大功,银子都任他拿去,又算的什么,严世蕃当时是被他爹劝住了,但这口气着实咽不下去,见赵文华“揣着明白装糊涂”,贪了五十万两,却只送上几万两的珠宝,自然要对着赵文华发作。
赵文华哪里知道这都是陈惇的算计,誓要叫他和严氏父子离心?
若是赵文华只是尝了脸色,那自然是不足以让他生出异心的,当然陈惇还有后手,且等着他呢。
这一日赵文华入西苑奏事,陪着嘉靖帝修玄之后,被嘉靖帝恩赐了两枚金丹,方才心满意足地退下,然而他还没走多远,却听得身后有人唤他:“赵大人且慢!”
赵文华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六品鹭鸶袍的年轻官员追了上来,定睛一看却拉下一张脸,不冷不热道:“原来是新科状元郎呐,你不在内阁好好办公,怎么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陈惇就道:“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赵文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连个正眼也欠奉:“你有何事?”
“下官是忝着脸向老大人讨要仙酒的,”陈惇就道:“下官愿以重金求购,恳请大人赏赐几坛。”
赵文华一愣:“仙酒?百花仙酒?”
他神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我有仙酒的?”
赵文华的酒只献给了嘉靖帝,其他人并不应该知道,陈惇就压低声音道:“是皇上赏给我的。”
赵文华一喜:“皇上赏赐你的?”
陈惇点头道:“皇上给我赐了两瓶,果然是佳酿甘醴啊!”
赵文华一听不对啊,他献给皇帝两瓶酒,怎么皇帝像是没有尝,全都赐给了别人呢?
“皇上都赐给你了,自己没有喝?”赵文华就打探道。
陈惇道:“酒瓶不曾启封,应该是没有喝吧……”他后面说的话赵文华就听不进去了,只想着自己进献的酒,皇帝为什么不喝呢?
“啊,皇上为什么不喝?”只听陈惇道:“皇上怎么会随意喝别人送来的东西?不久前有个叫王金的人献上了灵芝万朵,皇上都叫做了灵芝酒,是等着太医院的老太医们都喝过了确保无虞,才肯服用的。您的酒虽然好,但皇上没见有人试用,自然不会喝的。”
赵文华急道,“我就是先服用过的,才敢让皇上喝的呀!”
“那您一人喝了不顶用,您是献酒的人,”陈惇就道:“以下官看,您找几个人先服用了,让皇上看到效果——太医院的太医们如何?”
赵文华道:“百花仙酒是稀世之珍,三年才开出十坛来,哪里能给他们随便喝?”
陈惇搔搔头道:“那下官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除了太医,下官还真不知道谁可以让皇上相信这酒的确是稀世奇珍?”
赵文华眉毛一挑,仿佛还真有了人选,却忽然上下一瞟陈惇,道:“司直郎这么年轻啊……这么年轻,就离不开百花仙酒了?”
陈惇在心里将这死老头骂得狗血喷头,面上不好意思道:“大人玩笑,下官是……下官这不是新婚嘛。”
“少年人戒之在色啊,”赵文华仿佛语重心长道:“你以后是不能再喝了,你想想你可是在御前侍奉的人,若是喝酒闹出了洋相来,该如何收场呢?”
陈惇眼见他哈哈大笑着离去,只道你赵文华下次面圣,我就给你的水里偷偷撒上一把泻药,看你赵文华的洋相好不好看。
五月的夜晚,天上只有几颗明明灭灭的星儿,被一片片臃肿的白云遮住,还不如地上万家灯火的光辉。一场雨后,京城的空气清新了许多,耳边是青蛙与各种夜虫奏出的交响曲,是一个令人感觉无比的放松的夜晚。
当然这个夜晚中,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放松和平静的。
赵文华回到府上,晚饭也顾不及吃,斥退随身侍从,连夜扶灯草疏,言:“……臣有仙授药酒,闻说依方常服,可以长生不老。臣师大学士严嵩,试饮一年,很觉有效,臣不敢自私,请圣上如法试服,必可延年。”
赵文华是一定要让嘉靖帝喝到他的百花仙酒的,原因很简单,他知道嘉靖帝如此宠信陶天师的原因,陶仲文身为道教之长,皇帝专属的炼丹专家,其工作便是搜集天下的奇珍异草,练成各种丹药,助皇帝延年益寿、袪病强身,还有助兴房中之事了。
嘉靖帝在陶仲文的指导下,一连得了十来个子嗣,虽然大多数都没有立住,然而这比他一脉单传的皇考兴献王好多了,所以陶仲文深得嘉靖帝的宠信,也就是因为他能解决皇帝的性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