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四年的新春,过年的快乐在苏州到处可以看到,甚至可以闻到,苏州两条长街最先开了花市,不论是坐着油壁车的夫人小姐,还是老人孩子,大都捧着盆鲜花,空气中弥漫照各色香味,这派景色让人忘记了这个结束不久的战乱不休。
陈惇的澄心书屋也摆满了玉兰和梅花,陈惇一边嗅着花香,一边阅读今日刚刚刊印出来的报纸。新出的新春特刊无非是吉祥话不要钱地往外面撒,让陈惇唯一反复阅读的信息就是苏州通译局宣告成立了,这是陈惇竭力促成的,因为苏州如今的通商贸易离不开翻译,于是就成立了通译局,一个是培养展览会上所需的翻译人才,二是进行大规模译著工作。
巴斯图尔克的第一船书籍已经运到了,林州作为通译局的领头人,已经开始着手翻译,这项工作得到了在苏州寓居的费尔南和沙勿略的支持,他们四处推介着,果然引起了一阵热潮。
陈惇的印刷厂已经得到了官府的批准,依托印刷厂的书坊也兴办了起来,但书籍卖的还是不如报纸,当然报纸这玩意儿,一向红红火火,在苏州一问世,就风靡不已,不过报纸在其他城市的销售,都赶不上苏州。总体来说,是小城市不如大城市,北方不如南方,北方不如南方很简单,因为北方政治还是保守的,还有南北文化的巨大不合,南方的市民阶层比北方强大很多,这些人就是报纸的主要订阅者,在陈惇看来,他们在渐渐觉醒,他们不再满足于小民闷闷的状态,他们希望了解国家大事,这就为将来参与国家大事奠定基础。
至于小城市不如大城市,原因也很简单,商业活动的繁华水平,市民识字率的不同,自然促使大城市的报纸传阅广泛,发行量节节攀升。
“哥儿,”刘妈探出头来叫唤:“来吃饭咯!”
陈惇迎了一声,放下了笔。他一出现,刘妈就眼前一亮,笑呵呵地夸赞:“哥儿这身衣服真是喜庆,要是头上再簪一朵花就好了!”
这时候男人头上簪花也是很常见的事情,但陈惇还是接受不能,是屡次拒绝刘妈的好意。正月之前,陈惇的孝期就结束了,刘妈这回大展手脚,给他一口气做了五套大红色的新衣,看起来还真有点风流公子的意思。
陈惇夹了一筷子菜,忽然看到刘妈挤眉弄眼似乎要说什么,就道:“刘妈,你怎么了?”
刘妈哎呦呦了一声,“新年呢,这吉利话还没有说,老婆子还没给哥儿拜年呢……什么新春新禧的话儿也太寻常了,听说哥儿下个月就要去绍兴考试了,老婆子便祝哥儿金榜题名,大吉大利!”
陈惇笑眯眯接受了祝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刘妈的手中:“借你吉言,总之是要考过的。”
刘妈一副老婆子我也是场面人的模样,捏着红包笑地红光满面。
楚嫣也掩嘴一笑,递上茶道:“我就祝你蟾宫折桂,独占鳌头。”
“有文化,有文化,”陈惇结果茶一饮而尽,也掏出一个红包:“新春快乐,早结良缘哈……”
他话一出口,却见楚嫣神色一震,目光低垂,心道自己这嘴怎么就没经脑子,正寻思着怎么收回去的时候却见楚嫣神色已经平复,反而点头道:“借大官人吉言。”
陈惇尴尬地笑了一下,却见尚薇敲了敲桌子,不满道:“哥,我的红包呢?”
“你就是个大红包,还问我要?”陈惇看她圆滚滚的模样,故意道:“你倒是说说,你这一年做了什么成绩,能配一个多大的红包?”
尚薇顿时道:“我这一年尽跟着你吃苦受罪,担惊受怕啦,怎么着也能顶……二十两银子!”
陈惇被她逗乐了:“只顶二十两银子啊?”
“那这样,下一次我多念叨念叨你,”尚薇决定道:“你就给我四十两!”
“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念叨我的?”陈惇好奇道。
“就跟和尚念叨阿弥陀佛是一样的!”尚薇道:“我念得可诚心了呢!”
陈惇哭笑不得:“……你还是别念了,我说怎么有一段时间天天打喷嚏。”
门口忽然有人喊道:“陈郎君在吗?”
陈惇出去一看,原来是邵芳送来年礼,礼物自然是相当丰厚,不过这邵家的仆役也是相当的有脸色,悄悄道:“我家官人说了,等您结婚的时候,这礼物只多不少。”
“谢你家官人的美意,”陈惇也悄悄道:“他很快能喝上我的喜酒了,我啥时候能喝上他的呢?”
“依小的看,这娶老婆的酒是喝不上了,”这仆役道:“我们大官人哪是愿意收心的人啊?”
陈惇就附耳低语了几句,唬地这仆役目瞪口呆,火烧屁股似的回去报信了。
刘妈不由得道:“哥儿,你都跟他说了什么啊?”
“说他家的邵大官人如何地不负责任,欠下风流债,报应到头上来了,”陈惇道:“儿子长到两三岁了,还不知道呢。”
陈惇的马车笃笃地驶向了宽园,他走后还不到半刻钟,就见一辆马车风驰电掣一般穿过了金井桥,马车上跳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