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借五万两黄金,”陈惇就拍拍手站了起来:“可有借据?”
兴盛昌借出去数额如此庞大的黄金,自然要经过复杂而繁琐的流程,陈惇看到借据和票号上的字迹、手印非常潦草,就将那张盖有守备太监大印的借据抽出来塞进了袖子里。
“这件事,不许对任何人说。”陈惇嘱咐道:“王公公如果派人来问,更要守口如瓶。”
掌柜的觉察出事情不对了,擦着汗道:“您到底是……”
“有眼不识泰山,”陈惇大言不惭道:“我是你家姑爷。”
两人从兴盛昌出来,回到住处禁不住疲惫,倒头就睡,一夜无话。
第二天朱六继续应酬,都御史还有几个国侯的酒局也是要参加的。而陈惇与他分开,换上轻装,来到了南京城外。
“戚将军,”陈惇见到了戚继光:“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
戚继光哈哈一笑:“别叫将军了,我比你大个七八岁,你叫我一声兄长,便以兄弟相称,何如?”
陈惇也哈哈大笑:“却之不恭了,元敬兄。”
戚继光看着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心中却暗自称异,只因他如此年轻,不知来历,却被闻名天下的唐荆川收为徒弟,和锦衣卫的指挥佥事称兄道弟,甚至在他去南京不久,胡宗宪的人就来到了吴宅,打听他的消息。
两人微微一笑,陈惇才道:“你的手下呢?”
“都在樱桃园里。”戚继光抿了抿嘴:“这三千兵马是南京都司拨给的,全带着老爷兵的习气,不听话、不卖命,贪生怕死,好逸恶劳,而且有不少还是南京的地痞流氓混编进来的,竟分了五六个帮派,平日里打架斗殴,生事作耗。”
陈惇道:“那也不稀奇,南京都司兵员不满额,只能招扩流氓地痞,至于那些帮派、堂会之类的,就趁势混了进来。其实要对付他们也不难。”
戚继光哦了一声,感兴趣道:“怎么个办法?”
陈惇就道:“对付恶人,你得用更恶的招儿……你找一帮开赌局的人,让他们设局把这帮兵痞套进去,把所有的钱都输光,让他们身无分文,只能拼命打仗赢取赏赐。”
戚继光沉默地看着他:“……”
“……”陈惇道:“你得承认,对付这帮孙子,损招更有奇效。”
戚继光点点头,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陈惇道。
“我好像知道荆川先生为什么把书给我,而没有给你的缘故了。”戚继光居然促狭地一笑:“其实我也有办法驯服他们,不过要他们脱胎换骨,重新变一个人。”
陈惇心中一动,“我不过是剑走偏锋,你却是堂堂正正的练兵之法……看来先生的眼光没错,元敬兄你的确是真正的统兵之才。”
陈惇心中的确还有那么一点不服气,此时竟都化为乌有,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敬佩来。
“对了,”陈惇想到正事,道:“咱们上次在白马镇剿灭的那群倭寇,有没有抓到活口?”
戚继光摇头道:“对付倭寇,留活口干什么?”
陈惇就知道是这样,懊恼道:“当时报仇心切,却忘了详细打听这群倭寇的来历……”
懊恼归懊恼,陈惇是绝不后悔弄死沈长兴的,不过显然在这家伙死之前,还有一些秘密未被人知。
“汪汪——”很快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便响了起来。
陈惇看到一条大黑狗卧在最前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就想到了徐渭的那条狗,哈哈一笑,投喂了一条肉干。
他从车上抬下一个大箱子,“从南京城下到胡家庄,八十里路,倭寇没走官道,而走小路,小路人迹稀少,气味应该更好搜寻——老天爷也站在咱们一方,这大半个月来并没有下雨。”
他摸了摸狗头,让大大小小的土狗彻底辨明了铜箱和金元宝上的火硝味道,才呼喝一声,眼见这群狗儿似乎都有一个方向,飞奔着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