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过去了,才朝着斜对面的街巷走去,果然那人还瑟瑟发抖地隐藏在阴影之中。还不等陈惇诘问,这人就将头上的白巾解开了,陈惇对上他一剪秋瞳,不由得一怔:“是你?” …… “美人姐姐,”尚薇兴奋地捉住人不放:“你的布老虎掉了一个耳朵,不威风了!” 楚嫣从她手里接过那只布老虎,果然一只耳朵掉了,棉絮从里头一丝丝飘落出来,原本圆鼓鼓的布老虎变得怪模怪样地。 “薇儿,”陈惇从外面走进来:“你去睡觉吧,哥还有事跟这个姐姐说。” 尚薇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看看陈惇又看看美人姐姐,忽然一字一顿道:“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说着就迈着小短腿雄赳赳离开了,徒留陈惇满头黑线,不知道她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楚夫人,”陈惇把灯芯挑亮,道:“我听说你被陆执章送给了江南总督张经,怎么你一副出逃的模样,难道是张经对你不好?” 他的话让楚嫣浑身一震,姣美的脸庞露出了一丝难堪。陈惇就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你女扮男装偷跑出来,还一把火烧了织染官署,那街上的守备官军,不是来捉你的?” “你何必打探这么多,”楚嫣开口道,“我今日在你这里暂避,明日你想办法为我传信出去,我必有重谢。” “这风险可就大了,我得好好想想。窝藏人犯,按律也轻饶不了我。”陈惇指着外面,他只要不说话,就能听到满街官兵搜捕的喊声:“而只要我大喊一声,官兵立刻就会排闼而入,将你捉走。看来你也得好好想想,看你的命,能值些什么。” “你要什么,尽管说出口。”楚嫣轻轻咬住了下唇,脸上不见一丝哀怜:“原本见你连破四题,书生意气,才高一时。如今倒是露出了本来面目,也是趁火打劫乘人之危的人。” “趁火打劫,乘人之危?”陈惇危险地笑了一下:“你知道什么叫真的乘人之危吗?” 他在楚嫣惊惶的目光中越走越近,像大山一般迫近:“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你以为天下是柳下惠多,还是登徒子多?” 说罢就在楚嫣的尖叫声中,快准狠地捏住了她的修长脖颈,轻轻一按,顿时耳旁聒噪都无,世界一片清静。 陈惇毫不忌讳地伸手在她衣襟上翻检起来:“……一包石灰差点呛死我,幸亏眼睛里没进去,要不然非得瞎了不可……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他没有翻出石灰来,倒是翻出了一包用白缣包裹的东西,他打开一看,却是厚厚一本账目和几页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 陈惇心中一动,沉吟了一下,方才细细查看了起来。 等看到最后一页,他不得不站起来,打开窗户,让冷冽的空气吹散他热的发昏的头脑,最近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在眼前清晰闪过。 这是织染局十年来各项开支,除却内外之费,胶漆之材,最令人触目惊心的就是给大大小小官吏的分红,而最后一页上,那增添删改最浓墨重彩的一笔,竟是给首辅严嵩严世蕃父子的孝敬,竟达每年五十万两白银!